窗外的阳光透过纸拉门，在榻榻米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榻榻米晒过太阳后的温暖气息，还有厨房飘来的和果子甜香。这大概是近半年来，田岛家第一次全员聚齐——没有谁带着未愈的伤口，没有谁怀揣着紧急的任务卷轴，连田岛脸上那常年因战事而紧绷的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羽穿着袜子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木屐被她甩在门边。她刚够到桌案的高度，却爱踮着脚在屋里跑，像只雀跃的小雀，要把这难得的团聚都扑进怀里。发间的铃铛随着跑动叮当作响。以往家人团聚总是匆匆忙忙，哥哥们身上常带着血腥味，父亲的眼神里也总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可今天不一样，秀太和泉奈的袖口干干净净，连一向最严肃的斑，都靠在廊柱上看着她笑。
“papa——手信，手信——”羽忽然想起什么，光着脚跑到田岛面前，仰着小脸伸出手。她早就不怕父亲那张“能吓哭隔壁太郎”的冷脸了，毕竟每次她这样拉长了调子撒娇，这张总抿着的嘴，对她从不会说“不”。
田岛果然皱了下眉，像是要摆出威严的样子，指尖却己探向腰间的皮袋。那袋子磨得发亮，装过卷轴，藏过苦无，此刻却小心地裹着油纸。油纸被仔细地折了三层，打开时露出里面晶莹的金平糖——粉的像樱花，绿的像新叶，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把星星揉碎了裹进了糖里。羽立刻双手捧过来，指尖触到油纸的糙，和糖果的凉，笑得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掏出了自己口袋中的布袋，小心翼翼地把糖倒进去。这布袋是泉奈带回来的，粉色的袋子上绣着一只振翅飞翔的白鸟。袋子里里己经堆了不少糖果，有上次泉奈带回来的蜂蜜糖，还有秀太特意托商人买的麦芽糖。
“父亲，不要再给小羽带糖果了。”秀太刚把手里的茶碗放到矮桌上，就看见妹妹又在摆弄她的糖果袋，忍不住无奈地扶额，“她昨天吃饭时都没什么胃口，牙医说再这样下去要坏牙的。”
田岛轻咳一声，把空了的油纸折好塞进袋里，嘴上却硬：“难得回来。”话虽如此，目光扫过羽鼓囊囊的糖果盒时，却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软。这个年代，砂糖比药草金贵，寻常孩子一年到头也尝不到几次甜，可羽的糖罐从没空过。田岛出任务时总会绕到商铺，秀太和泉奈去镇上买东西，也总不忘在糖果摊前多站一会儿。
羽正把金平糖掏出一些准备分给父亲和哥哥，忽然被泉奈轻轻按住肩膀。“别动，”泉奈拿起梳子把她颊边的碎发拢到耳后，“看看斑哥给你带了什么。”
羽扭头一看，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手里拿着个小巧的木盒。“喏，给你的。”
接过木盒打开的瞬间，羽“哇”地低呼一声。里面是条粉色的发带，边缘绣着几缕银线，丝绸的料子在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其中还绣着几瓣小小的樱花。“这是……”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软得像天上的云彩。
斑难得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摊贩说这料子和公主用的一样。”他顿了顿，看着羽亮晶晶的眼睛，又补了句，“不过我觉得，没你的头发顺滑。”
秀太己经笑着拿起发带：“来，我帮你换上。”他解开羽原来的棉布发带，那是他很久以前挑的，洗得有些发白，此刻被丝绸一衬，竟显得有些素了。羽将发带卷好收起。粉色丝绸缠上发间的瞬间，羽的脸好像也亮了几分，粉粉的发带垂在肩侧，像把春天系在了头上。“我看看！”羽跑到铜镜前，踮着脚转了个圈，发带随着动作轻轻扬起。忽然她扑进斑怀里，小胳膊圈住他的腰：“比公主的好看！”
斑被她撞得踉跄了一下，却稳稳地接住她，嘴角扬起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秀太端着茶碗，看着妹妹头顶那条晃眼的粉发带，又看看父亲偷偷往糖果盒里塞新糖的小动作，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没有警报声，没有血腥味，只有阳光、茶香，和家人们的笑声。
檐外风铃还在响，而屋里的甜，正像金平糖的滋味。田岛看着孩子们的笑脸，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的微苦里，似乎也渗出了一丝甜。
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