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族地废墟深处,藤蔓与古木构筑的基地内,弥漫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潮湿而沉重的寂静。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朽木的微腐,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蛰伏巨兽呼吸般的压抑感。基地核心的石室内,光线昏暗,仅有几缕惨淡的天光透过藤叶缝隙,在布满苔藓的石壁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面麻的身影如同融入这片幽暗的墨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石室门口。黑底红云袍的下摆沾染着长途跋涉的风尘,肩头的小红鸟安静地梳理着羽毛,红宝石般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微光。他刚刚结束与晓组织那冰冷而充满算计的会面,雨隐村那铅灰色的天空和佩恩那双漠视一切的轮回眼,仿佛还残留在视网膜上。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径首走向石室最深处。那里,一张由巨大树根自然形成的粗糙石桌静静伫立。他走到桌前,缓缓停下了脚步。
沉默,如同实质般在石室中蔓延。只有小红鸟偶尔发出的细微“啾啾”声,以及藤蔓深处不知名虫豸的窸窣声。
良久,面麻抬起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缓慢。他的手指,触碰到了脸上那副冰冷、坚硬、陪伴他走过无数血雨腥风的暗红色狐狸面具。
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
他微微用力。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解锁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面具被缓缓摘下。
一张年轻、却布满暗红色妖异脸谱的脸庞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金色的短发在阴影中失去了往日的耀眼,如同蒙尘的黄金。那双沉淀着万年寒冰的湛蓝眼眸,此刻在褪去面具的遮掩后,似乎更深邃了,如同风暴前夕死寂的海面,酝酿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毁灭暗流。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面具。那狰狞的狐狸造型,曾是他“赤狐面麻”身份的象征,是他在黑暗中行走的伪装,是隔绝过去与自我的冰冷屏障。如今,它静静地躺在掌心,像一件重大意义的旧物。
面麻——不,此刻,他是漩涡鸣人。
他不再需要“面麻”这个代号带来的隔阂。接下来的复仇,他将以最原始、最赤裸、也最能让木叶痛彻心扉的身份去完成——那个被他们视为妖狐、被他们背叛、被他们逼入绝境的叛忍,漩涡鸣人!
鸣人将面具轻轻放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轻响。他的目光,移向石桌一角一个不起眼的、被灰尘覆盖的角落。那里,静静躺着一个卷轴。
他伸出手,拂去卷轴上的灰尘。解开系绳,缓缓展开。
一卷陈旧的、边缘磨损的深蓝色卷轴出现在眼前。卷轴内部,一个物件被小心翼翼地包裹在柔软的鹿皮之中。
鸣人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他解开了鹿皮。
一抹刺目的光芒,即使在昏暗的石室中,也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
木叶护额。
那熟悉的、象征着树叶飞舞的火焰纹章,依旧清晰。金属的冰冷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混合着无数复杂情感的刺痛。
他拿起护额。冰冷的金属在掌心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过往所有的重量——忍者学校的喧嚣、三代爷爷慈祥的笑容、拉面店的香气、火影岩上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还有,被抓走的佐助、小樱绝望的哭喊、团藏阴鸷的面孔、根忍冰冷的追杀、水木钉在木桩上的尸体、监狱的镣铐、逃亡路上的风雪与血腥……
所有的温暖,所有的背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意志构筑的堤坝!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撕裂出来的低吼,从鸣人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握着护额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双湛蓝的眼眸瞬间被赤红的血丝覆盖,瞳孔深处,九尾的憎恨如同熔岩般沸腾、咆哮!暗红色的妖狐脸谱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择人而噬的凶戾气息!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与迷茫,只剩下焚尽一切的、纯粹的、冰冷的仇恨!
“木叶……团藏……还有大蛇丸……你们……都该死!”
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向腰间,抽出了那柄伴随他一路逃亡、饮血无数的苦无!冰冷的刃锋在昏暗中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鸣人高高举起苦无,手臂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掌中那枚象征着他曾经所有天真与梦想的护额,盯着那枚树叶飞舞的火焰纹章!
“唰——!!!”
苦无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划下!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一道深可见底、狰狞无比的划痕,如同一条丑陋的、永不愈合的伤疤,硬生生贯穿了那枚象征木叶的火焰纹章!将那片飞舞的树叶,彻底撕裂!
木叶的标识,被他自己亲手毁去!
从此,他不再是木叶的忍者漩涡鸣人!
他是木叶的叛忍!漩涡鸣人!
鸣人死死攥着那枚被划破的护额,锋利的金属边缘甚至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渗出,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道划痕,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
他缓缓抬起手,将染血的、带着耻辱与决绝的叛忍护额,郑重地、用力地,系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冰冷的金属紧贴着皮肤,那道狰狞的划痕如同烙印,宣告着与过去的彻底决裂!额头上传来的沉重感,不是负担,而是力量!是复仇的宣言!
此刻,赤狐面麻消失。
站在这里的,是背负着血海深仇、向整个木叶宣战的——叛忍,漩涡鸣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内翻腾的憎恨与杀意。眼中的赤红缓缓褪去,重新沉淀为冰冷的湛蓝,但那冰层之下,是更加汹涌、更加恐怖的毁灭暗流。
他最后看了一眼桌上那副暗红的狐狸面具,转身,大步走出了石室。
基地中央的空地上,猎影小队三人——川、洵、平——穿着黑底红云袍,正各自进行着训练或警戒。听到脚步声,三人同时抬头望去。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走出石室的鸣人身上时,瞬间凝固!
面具……不见了!
那张布满妖狐脸谱、年轻却充满冰冷压迫感的脸庞,第一次真正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们眼前。金色的短发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但那双湛蓝的眼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锐利、冰冷,如同淬火的寒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更让他们瞳孔骤缩的是——鸣人的额头上!
那枚……被一道狰狞划痕贯穿的木叶护额!
叛忍护额!
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川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洵水蓝色的眼眸剧烈波动,带着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平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少年脸上写满了惊骇。
叛忍护额!大人……不,是鸣人大人!他……他彻底抛弃了木叶的念想!以叛忍之名归来!
鸣人走到空地中央,停下脚步。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三人震惊的脸庞。黑底红云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阴影,额头上那道狰狞的划痕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刺目。
“都看到了?”鸣人的声音响起,透过面具的阻隔后,此刻显得更加清晰、更加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三人下意识地点头,喉咙仿佛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很好。”鸣人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同重锤般敲击在三人心头,“从此刻起,再无面麻。我是漩涡鸣人,木叶的叛忍。”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基地入口的方向,仿佛穿透了层层藤蔓与古木,看到了那座繁华而腐朽的村子。
“我们将要与木叶开战。”
短短几字,冰冷而清晰,如同死神的宣判,在寂静的基地中回荡。
“开战在即。”
“做好一切准备。”
“碾碎团藏,焚毁‘根’,让木叶……为他们的背叛,付出代价!”
最后几个字,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无尽的杀意,如同凛冬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基地!
川眼中最后一丝震惊被狂热的战意取代!他猛地单膝跪地,右拳重重砸在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川!誓死追随鸣人大人!碾碎木叶!”声音嘶哑而充满力量!
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水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同样单膝跪地,声音清冷而坚定:“洵,愿为大人耳目,扫清前路!”
平看着两位同伴,又看了看鸣人额头上那道刺目的划痕和那双冰冷的眼睛。少年咬了咬牙,也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努力挺首腰板:“平……平也听大人的!大人说打谁,平就打谁!打到他们……再也爬不起来!”
鸣人看着跪在面前的三人,额头上叛忍护额的冰冷触感无比清晰。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基地入口的方向,指向那遥远而注定被血与火染红的战场。
“去吧。备战。”
“风暴……即将降临。”
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矗立在深渊边缘的复仇之碑,额头上那道狰狞的划痕,是向整个忍界宣告的——叛忍之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