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像浸透了墨汁的破棉被,沉甸甸地压在青铜坟场上。那些锈迹斑斑的金属根须垂落如巨蟒,石棺表面凝结的冰碴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冷厉的光。陈玄青突然爆发出的吼声惊飞了几只盘旋的铁翼鸦,黑色羽毛混着血泥砸在张一肩头的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参宿七旁边?"张一猛地转身,龙首面甲下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猩红瞳孔里映着陈玄青那张血污纵横的老脸,"师父您喝了多少黄汤?那地儿光算光年数都能把人算迷糊,咱拿啥飞?拿您胡子上挂的酒葫芦当飞船使?"
他怀里的张小鱼正裹在一层越来越厚的冰壳里,睫毛上结的冰晶像碎玻璃碴,呼吸轻得跟猫喘气似的。那柄龙脉密匙原本亮得像颗小太阳,这会儿却蔫巴巴地浮在孩子胸口,光芒暗得快赶上坟场里的鬼火了。明心蹲在旁边,银白长发垂下来扫过冰壳,她指尖凝着道幽蓝微光,小心翼翼地贴着石棺纹路探查,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这材质......像被揉碎的星星重新捏起来的。"明心突然开口,声音没了平时的冷硬,倒像沾了霜的琴弦,"内部空间结构跟蜂巢似的,每个格子都锁着星光......等等,这道刻痕——"她突然伸手按住石棺侧面一道不起眼的凹痕,指尖蓝光猛地爆亮,"是北斗七星的排列!"
陈玄青一听这话,跟打了鸡血似的蹦起来,沾着血的袖子往石棺上一甩:"瞧见没!道爷我这脑子比导航仪还准!这七口黑棺材就是天上的北斗落下来的棋子,只要按天枢、天璇、天玑......"他掰着手指头数,指甲缝里全是泥,"按顺序拿龙脉炁息点一遍,就能扯条通天大道首通参宿七!"
"点?拿啥点?"张一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面青筋暴起却没半分光泽,"我这炁息连点烟都费劲,难不成让小鱼拿奶气吹?"他低头看看儿子冻得发紫的嘴唇,心脏跟被冰锥子扎似的,"再说了,就这七口破棺材,能靠谱吗?"
明心突然站起来,银白战裙扫过地面溅起血花:"靠谱。"她指向不远处一口斜插在泥里的石棺,"那口天权棺的纹路在发光——虽然弱得像萤火虫,但确实在共振。"她说话时睫毛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眼神却亮得惊人,"龙脉密匙的核心是秩序本源,只要引导得当,足够当火种。"
话音未落,那柄悬浮的密匙突然轻轻震颤起来,金白色光芒像睡醒的小兽似的抖了抖,虽然还是黯淡,却多了点活气。张一小臂上的龙形胎记猛地发烫,他咬着牙把儿子往怀里紧了紧,铁甲摩擦发出咯吱声:"行,死马当活马医!师姐你盯着钥匙,师父你给我看好道儿——要是敢指错路,我回头就把你胡子编成缰绳!"
"放心!道爷我闭着眼都能画星图!"陈玄青拍着胸脯,却差点被脚下的血泥滑倒,"第一口天枢棺,就那口长着青苔跟长了头发似的!冲!"
张一深吸一口气,背后青铜翅翼展开时带起一阵金属撕裂声——那翅膀早被之前的战斗砍得跟破扇子似的,每扇动一下都掉渣。他抱着张小鱼往前猛冲,泥浆在铁靴下炸开,像黑色的烟花。明心跟在他侧后方,银色能量在指尖凝成细链,随时准备接住可能掉链子的龙脉密匙。
"砰!"第一拳砸在天枢棺上,张一感觉自己的手骨都在发麻。淡金色炁息顺着拳印涌进石棺,那些粗糙的纹路突然像活过来的血管似的泛起金光,一个斗大的星纹在棺面亮起,光芒温润得像初秋的月光。
"成了!第二口天璇,左前方那口被根须缠着的!"陈玄青跳着脚喊,脸上的血都甩到了明心肩上。
张一转身时差点被一根垂落的青铜根须绊倒,他骂骂咧咧地踹开碍事的金属枝桠,第二拳砸下去时,石棺表面的星纹亮得更盛,两道金光在空中遥遥相望,像两盏挂在夜空中的灯笼。
第三口天玑,第西口天权......张一的拳头越来越沉,铁甲上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每次出拳都带出一串血珠。明心的银色能量链越收越紧,她盯着龙脉密匙的眼神像盯着易碎的琉璃,嘴唇抿得发白。陈玄青则跟个陀螺似的在旁边打转,一会儿提醒"小心脚下的毒泥",一会儿又喊"炁息再猛点,跟挠痒痒似的"。
"玉衡棺!快!被苔藓吞了!"陈玄青的声音都劈叉了。张一瞅见那口棺材大半截埋在暗绿色的苔藓里,那些苔藓正像活物似的蠕动,赶紧抬脚猛跺地面,震得苔藓簌簌掉落。这一拳砸下去时,他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断了,好在棺面的星纹如期亮起,五道金光在坟场上空织出半幅星图。
最后两口开阳和摇光棺挂在百米高的青铜断枝上,像两颗黑黢黢的果子。张一仰头看着,胸腔里的炁息己经跟漏风的风箱似的,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突然把张小鱼和龙脉密匙一起递给明心:"接着!"
"你要干嘛?"明心伸手接住孩子,冰壳硌得她手心生疼。
"搭把手!"张一退后几步,猛地助跑起跳,青铜翅翼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他在半空中转身,用后背狠狠撞向一根粗壮的青铜根须,"师父!指路!"
陈玄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指着断枝末端:"左上方!开阳在那儿!"
张一咬着牙再次发力,像颗出膛的炮弹般射向开阳棺。他的拳头带着破风之声砸在棺面上,第六道金光冲天而起时,他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在嗡嗡响。紧接着明心抱着张小鱼和密匙飞了过来,银色能量链精准地缠上摇光棺,龙脉密匙的光芒突然暴涨,像被吹旺的炉火,第七道金光随之亮起!
七道金光在天空中交汇,瞬间勾勒出巨大的北斗星图。星图旋转时带起的气流吹得坟场里的血泥漫天飞舞,那些悬浮的石棺开始共振,发出如同编钟齐鸣的声响。一条由星光铺成的通道在星图中央缓缓展开,尽头隐约可见一片被冰晶包裹的星域,还有一点温暖的乳白光晕在冰海中闪烁。
"成了!是观测摇篮!"陈玄青激动得首拍大腿,差点把自己拍倒。明心却突然皱眉,她盯着通道边缘的空间波动:"不对劲......能量场在紊乱。"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深渊底部传来,像有头巨兽在冰层下苏醒。暗青色的能量潮汐顺着环形坑壁狂涌而上,所过之处的青铜根须瞬间腐烂成黑色粉末,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那潮汐的目标正是刚成型的星轨通道,眼看就要把那片星光吞噬。
"靠!哪来的搅局者!"张一骂了一声,想往前冲却发现腿一软跪在地上——炁息耗尽,铁甲都快碎成零件了。陈玄青脸色煞白,突然一拍胸口,一口精血喷在掌心:"稳住通道!道爷我给它加点料!"
他双手结印,那口精血化作赤红光箭射向星轨节点。光箭融入的瞬间,北斗星图爆发出白金与赤红交织的光芒,通道壁变得像钻石般坚硬,暗青潮汐撞上去溅起无数能量火花,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通道只能撑三分钟!"明心拽起摇摇欲坠的陈玄青,"快走!"
张一咬着牙站起来,用最后力气抱起张小鱼。三人冲进星轨通道的刹那,身后的暗青潮汐发出不甘的怒吼。通道内的空间乱流像刀子似的刮过身体,张一把儿子护在怀里,铁甲上的裂痕里渗出鲜血,在星光中凝成细小的血珠。
"快看!"明心突然指着通道尽头。透过层层星光,能看到一片被永恒冰封的星域,破碎的星舰残骸像被冻住的鱼群,而在星域边缘,一个巨大的乳白星环正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暖的光晕。
观测摇篮!
眼看就要冲出通道,一层无形的屏障突然挡在前方,空气瞬间冷得像刀。张一能感觉到怀里的张小鱼猛地一颤,冰壳表面泛起细密的裂纹。
"是时间冻结力场的边缘!"明心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屏障就结了层薄冰,"得用龙脉密匙的秩序之力冲击!"
她话音未落,张小鱼胸口的龙脉密匙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金白色的能量像喷泉般涌出,狠狠撞在屏障上。冰层碎裂的声音如同万钟齐鸣,三人随着光流冲出通道,跌进了观测摇篮的温暖光晕里。
背后的星轨通道在他们身后轰然崩塌,暗青潮汐的咆哮渐渐远去。张一瘫坐在柔软的星光里,看着怀里的张小鱼睫毛上的冰晶慢慢融化,那颗沉寂的龙脉密匙重新亮得像颗恒星,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星环中回荡,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带着即将踏上新征程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