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筱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那过分灿烂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像一张拙劣的面具，嘴角还保持着上翘的弧度，眼神却因为猝不及防的冷淡而显出一丝慌乱和狼狈。
挽空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手指僵硬地蜷缩了一下。
关雎尔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刻意，局促和……不自量力。
“呃……”曲筱绡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意义不明的音节，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她准备好的所有套近乎的台词，所有试图展示“亲密关系”的表演，在这句疏离的“曲小姐”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而多余。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用力过猛的小丑，在万众瞩目下，突然被抽掉了脚下的高跷。
然而，更让她如芒在背的，是周围那些投来的目光。
那几位先前和关雎尔交谈过的，或是在附近被曲筱绡高调声音吸引过来的宾客，此刻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眼神，不再是刚才围绕关雎尔时的欣赏或熟稔，而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玩味和审视的打量。
像在欣赏一场突如其来的，略显滑稽的表演。
那目光并不锐利，甚至带着上流社会特有的，礼貌性的温和笑意。
但曲筱绡却从中读懂了太多，那是洞悉了她所有小心思的了然，是对她这种拙劣攀附行为的无声嘲讽，是身份鸿沟带来的，居高临下的俯视。
其中一位刚才还与副市长低声交谈的儒雅中年男士，微微侧头对同伴低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曲筱绡捕捉到几个清晰的词。
“曲家那个不太行。” 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却让曲筱绡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另一位打扮雍容的女士，更是首接抿了一口酒，目光在曲筱绡那身亮片明黄的裙装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关雎尔那身简约的米白丝缎。
眼神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对比和评判。那无声的对比，比任何言语的嘲讽都更具杀伤力。
曲筱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又瞬间褪去，留下冰凉的麻木。
她精心营造的“熟络”假象，在关雎尔一句疏离的称谓和周围人那洞若观火的目光下，瞬间土崩瓦解，碎得连渣都不剩。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这件引以为傲的长裙，在关雎尔那件看似简单，实则每一寸线条都透着高级感的礼服面前，变得像廉价的地摊货。
那些亮片在璀璨的水晶灯下，反射出的是刺眼而庸俗的光芒。
就在这时，之前被叫走的投行女掌门陈女士结束了简短的交谈，转身走了回来。
她显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幕，目光在曲筱绡那张努力维持笑容却难掩僵硬的脸上停顿了一瞬，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随即转向关雎尔，笑容温和而自然。
“关关，这位是？” 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仿佛真的不认识曲筱绡，将曲筱绡置于一个需要被介绍的位置。
关雎尔还没来得及开口，曲筱绡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或者说，是急于在陈女士面前挽回一点印象分。
她立刻抢着回答，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热切，带着一种急于攀附的谄媚。
“陈董您好！我是曲筱绡，家父是曲氏集团的曲大头！上次在商会的慈善晚宴上，我们还跟您打过招呼的，您可能贵人事忙……”
她语速飞快地报出家门，试图用父亲的名字拉近一点关系。
然而，陈女士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社交笑容，眼神却并未在曲筱绡身上多做停留，仿佛听到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她转向关雎尔，语气熟稔地转换了话题“关关，刚才说到你妈妈在伦敦峰会上的观点，我们亚太区几个老总都很感兴趣，想约个时间，请关行长再深入分享一下？”
“你看方便帮忙引荐一下吗？或者，你哪天有空，我们先聊聊？”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关雎尔母亲——那位银行界女强人的尊重，以及对关雎尔本身桥梁作用的重视。
关雎尔微微颔首：“陈阿姨您太客气了。引荐当然没问题，妈妈应该也很乐意和大家交流。不过她最近行程很紧，我晚点问问她的助理，看看什么时候方便？”
她应对得体，既没有立刻大包大揽，又给出了明确的后续方案。
“太好了！那就麻烦你了！”陈女士笑容更盛，轻轻拍了拍关雎尔的手臂，姿态亲近自然。
她们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话题围绕着伦敦峰会，金融科技，关雎尔母亲的专业观点。
每一个字眼都代表着曲筱绡无法企及的高度和核心圈子。
曲筱绡被彻底晾在了一边，像一个突兀插入的背景板，一个被遗忘的道具。
她端着那杯香槟，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成了面具，手指用力得指节发白。
陈女士那声疏离的“哦”和随即的忽略，像一记无声的耳光，响亮地扇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