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的保时捷如一道银色闪电,无声地切开都市的夜色,驶入欢乐颂地下车库。
引擎熄灭,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
手指还残留着卫星电话冰冷的触感,David那句“Expeitial report within 72 hours”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盘旋。
她推开车门,高跟鞋敲击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回响。
电梯上行,镜面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唇线。
关雎尔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汹涌的暗流。
主动发起调查的决绝背后,是巨大的不确定性和隐隐的负罪感。
她深知这一步踏出,很可能再无回头路。
电梯在22楼停下。
安迪走出电梯,2202的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和邱莹莹笨拙的安慰声。
樊胜美的崩溃像一片沉重的乌云,笼罩着这个曾经充满烟火气的合租屋。
安迪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敲门。
此刻的安慰,对心高气傲,自尊心被彻底击碎的樊胜美来说,或许只是另一种难堪。
她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舔舐伤口,或者彻底沉沦。
安迪走向自己2201的房门,开门,关门,将外界的纷扰暂时隔绝。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但大脑却异常清醒,高速运转着。
与此同时,23楼顶层公寓。
关雎尔站在窗前,手中的牛奶杯己经空了,城市的灯火在她沉静的眸子里明明灭灭,如同星辰坠入深潭。
【系统】:“持续监控安迪,关联信息探查指令流强度维持高位。
“初步反制措施己启动,宿主及核心关联人物公开及浅层加密信息己进行‘迷雾化’处理。”
“深层加密及核心信息防护等级提升至绝对壁垒,反向追踪受阻,对方使用顶级匿名协议及物理跳板。”
“威胁评估:中。”
北美顶级匿名协议,安迪,你倒是比谭宗明舍得下本钱,看来华尔街的人脉,你用得挺顺手。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毫无温度的弧度,“迷雾化处理做得漂亮,让他们先绕着圈子玩吧,核心的东西,他们碰不到一丝一毫。”
她放下杯子,转身走向书房,林斯修无声出现跟上。
“小姐。”
“嗯,”关雎尔的声音清冷,“最近风声有点紧,注意一下北美那边,特别是几个顶级信息掮客的动向。还有,”她顿了顿,眼神锐利。
“无锡那边,小舅舅刚回来,根基未稳,别让些苍蝇打扰他清净。”
“明白,小姐。”林斯修微微躬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稳无波,“驱蝇’工作,属下会安排妥当,无锡方面,一切风平浪静。”
他的回答简洁,却蕴含着强大的执行力,关雎尔的意思很明确,给安迪和谭宗明的调查设置障碍,同时确保无锡李家不受任何干扰。
2202室内,灯光昏暗。
樊胜美蜷缩在客厅沙发的一角,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昂贵的连衣裙被揉搓得皱巴巴,脸上的妆容早己被泪水冲刷得一塌糊涂,露出底下憔悴而苍白的底色。
她的眼睛红肿空洞,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己经被抽离。
王柏川离去时那失望愤怒的眼神,曲筱绡刻薄的嘲讽,莉莉安“无心”的揭露,还有安迪那带着怜悯的冷静。
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中反复播放,每一次都像一把钝刀在凌迟她所剩无几的骄傲。
邱莹莹笨拙地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水,想递过去又不敢,只能小声劝着。
“樊姐别哭了,喝点水吧?王大哥他可能就是一时生气,等气消了…”
她自己也觉得这话苍白无力。
王柏川最后那句“用不着被你们这样当猴耍”的怒吼,犹在耳边。
那不仅仅是生气,是彻底的失望和被欺骗的愤怒。
“气消?”樊胜美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猛地坐起身,声音嘶哑尖锐,带着歇斯底里的自嘲。
“邱莹莹,你还没看明白吗?完了,全完了,王柏川不会再回来了,他看清我了,看清我樊胜美就是个虚荣、贫穷、满口谎话,家里还有一堆烂摊子的骗子!”
“他躲我还来不及呢,哈哈哈金龟婿?市中心的大房子?我真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她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邱莹莹被她的样子吓坏了,手足无措“樊姐你别这样,我们我们还有工作啊,我们一起努力。”
“努力?”樊胜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戛然而止,眼神空洞绝望,“努力有什么用?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拼了命地想往上爬,想摆脱那个家,结果呢?”
“结果就是被当众扒光了衣服,扔在所有人面前羞辱,努力?邱莹莹,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比如23楼那位,而我们呢,我们拼尽全力,可能连人家的起点都够不着。”
“努力?呵”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认命般的绝望。
关雎尔那始终置身事外的淡漠身影,此刻成了压垮她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清晰地看到了那无法逾越的阶层鸿沟。
邱莹莹看着樊胜美万念俱灰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想反驳,却又无从说起。
23楼的关雎尔,确实像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的努力,在樊胜美巨大的绝望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就在这时,樊胜美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如同催命符般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妈妈”。
樊胜美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缩!
那熟悉的,如同噩梦般的铃声,让她瞬间从自怨自艾的崩溃中惊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颤抖着手,不敢去接,仿佛那不是手机,而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手机锲而不舍地震动着,屏幕执着地亮着“妈妈”两个字。
邱莹莹也紧张地看着,大气不敢出。
终于,在铃声快要自动挂断时,樊胜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妈?”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母亲那标志性的,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慌的尖利声音,如同魔音灌耳,瞬间穿透了听筒,连旁边的邱莹莹都听得一清二楚。
“胜美啊,我的闺女,救命啊!你哥你哥他这次是真要死了!”
“他被那些要债的抓走了,那些人说了,再不还钱,就要就要剁了他的手!扔进黄浦江喂鱼啊!”
“胜美你快想想办法,快打钱,打五十万,不,是一百万,救救你哥,救救你侄子啊,雷雷还在家哭呢,这个家要散了,胜美啊!”
樊胜美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嚎还在从听筒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如同地狱的丧钟,将她最后一丝理智和希望彻底击得粉碎!
王柏川没了。
面子没了。
尊严没了。
现在连她拼命想逃离,却又无法割舍的血亲,也要被拖入深渊了?
五十万?一百万?她去哪里找?!她连下个月的房租都要靠信用卡!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失去了颜色,只剩下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
邱莹莹看着樊胜美这副比刚才崩溃时更加骇人的死寂模样,听着地上手机里传来的那刺耳的哭嚎,吓得脸色煞白,手足冰凉。
她知道,樊胜美的天,这次是真的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