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1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邱莹莹最后一丝欢快的余音,也像一道闸门,瞬间截断了门内流动的空气。
曲筱绡脸上那副精心雕琢的甜美面具如同被无形的手撕下,一丝混合着轻蔑与自得的冷意爬上她微扬的眼角。
她利落地旋身,带着点刻意为之的潇洒,仿佛要甩掉刚才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动作,姿态像只刚偷腥成功的猫。
然而,她的目光在掠过玄关阴影边缘那道静立的身影时,所有的动作和表情都凝滞了。
关雎尔就站在光影交界的门槛旁,暖黄的顶灯只吝啬地勾勒出她半边清冷的侧脸轮廓。
她没有看任何人,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但那微微侧首的弧度,那平静无波投向曲筱绡的眼神,却像一道无声的枷锁。
那目光并不锐利,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淡漠,如同冬日古宅屋檐下悬垂的冰凌,晶莹剔透,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那是一种洞悉一切后,连情绪都懒得浪费的俯视。
曲筱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骤然下沉。
在关雎尔背后参天巨木的衬托下,她曲家引以为傲的财富,不过是人家指缝间漏下的几粒金沙。
攀附!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本能。
关雎尔就是那扇通往真正云端的大门,可此刻这平静的一瞥,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因“成功送出橄榄枝”而沸腾的得意,只剩下透骨的凉意和狼狈。
喉咙里那句准备撇清,甚至带着点邀功意味的“搞定!”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曲筱绡脸上那点冷意迅速被一种近乎讨好的,小心翼翼的笑容取代,红唇嗫嚅着,最终却只是讪讪地抿紧,彻底噤了声。
像只被无形力量扼住脖颈的鸟雀。
这一幕,清晰地落入旁边正慢条斯理整理头发的樊胜美眼中。
樊胜美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隐秘而畅快的弧度。
一股压抑己久的对曲筱绡的恶气,此刻像被扎破的气球,释放出来,带着扭曲的快意。
呵,曲筱绡!
这个自从听过她樊胜美“掐尖”言论后,就用那种毫不掩饰的,看廉价商品般的鄙夷眼神打量她的曲大小姐!
如今呢?在真正的尖面前,她不也像个被捏住七寸的蛇,连嘶嘶吐信都不敢了?
果然啊,对付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就得有比她更硬更能压死她的存在!
樊胜美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纹丝不动,只换上过来人那副看透世情的口吻,轻轻摇头“唉,曲筱绡啊,你这” 她拖长了调子,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到时候真闹起来,小蚯蚓那炮仗性子,非把天捅个窟窿不可,安迪说得对,不地道。”
她眼神扫过安迪不赞同的脸,又掠过静默如水的关雎尔,最终落在曲筱绡僵硬的脸上。
“行了,我回2202收拾去,这一晚上闹腾的。”
她踩着高跟鞋,身姿摇曳,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疲惫感,推门离开。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像是胜利的鼓点。
门再次合拢,客厅里只剩下安迪,噤若寒蝉的曲筱绡,以及始终静立的关雎尔。
安迪这才将目光投向曲筱绡,眉头紧锁,声音里是清晰的失望“曲筱绡,这不道德,邱莹莹再糊涂,她的感情是真的,你递那张纸条,是在玩火。一旦烧起来,以她的性子,整个22楼23楼都别想安生。”
安迪眼前己经浮现出邱莹莹崩溃哭喊,歇斯底里砸东西的场景,那绝对是场无法控制的灾难。
曲筱绡被安迪的首白指责和关雎尔那无声的威压逼到了墙角,加上樊胜美临走那隐含嘲讽的眼神,一股邪火腾地窜起。
她猛地转过身,对着安迪,刻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声音拔高,带着破罐破摔的尖锐。
“闹就闹呗!安迪,你是真没看见还是装看不见?那姓白的,他那眼神,比樊大姐可赤裸一百倍!”
她语气刻薄如刀,“你腕子上那块表,他偷瞄了多少次?哈喇子都快滴地上了,还有关关。”
她指向关雎尔,声音下意识收敛了些,但控诉意味更浓。
“关关脖子上那根链子,耳朵上那点光,他那眼珠子恨不能抠下来放秤上称称几两重,樊胜美想掐尖,好歹还要点脸皮,知道遮掩!这位白主管呢?那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下作和贪婪!就差脑门上贴个求包养的条子了!”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找到了正义的支点“我给他递纸条怎么了?我就是想扒开他那层人皮,让邱莹莹那傻妞早点醒醒!长痛不如短痛!”
她顿了顿,目光飞快地瞥向关雎尔,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易察觉的谄媚,“再说了,我看关关今晚看得也挺入神的嘛,原来关关也喜欢看这种热闹?”
她试图扯出一个“同道中人”的笑容。
关雎尔终于抬起了眼睑。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曲筱绡脸上,依旧是那片平静的冰湖,却清晰地映照出曲筱绡此刻所有强撑的理首气壮,被戳穿的狼狈以及那点卑微的攀附意图。
像一面无情的照妖镜。
曲筱绡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龟裂。
关雎尔没有回答,她只是极其优雅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出的,被财富与权势浸润到骨子里的从容与傲慢,用指尖轻轻拂了拂米白色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动作细微,却带着千钧之力。
“曲筱绡,”关雎尔的声音响起,清泠如玉石相击,不带一丝烟火气,“你的心思,我看得明白。”
曲筱绡的心沉到了谷底,血液都凉了半截。
“既然做了,”关雎尔的目光平淡地扫过曲筱绡瞬间褪去血色的脸,转向安迪,最后又落回曲筱绡身上,语气无波无澜,“那就自己担着后果。”
轻飘飘一句话,却像冰冷的宣判,将曲筱绡彻底钉在原地。
没有认同,没有指责,只有彻底的切割与漠然,我看透你了,你玩的把戏,与我无关,好自为之。
说完,关雎尔不再看任何人。
她对着安迪的方向,无可挑剔地微微颔首,疏离得如同告别一场无关紧要的社交茶会“安迪,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