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深入骨髓的冷，混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难以言喻的酸腐气味，丝丝缕缕钻进鼻腔。林笑笑是被这气味和刺骨的寒意生生拽出混沌的。眼皮沉重得像是压了千斤巨石，每一次艰难的掀开，都换来一阵针扎似的锐痛。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头顶是乌黑、残破的瓦片，几缕惨淡的月光从巨大的豁口处漏下来，勉强勾勒出破庙狰狞的轮廓。断壁残垣，蛛网如破絮般悬挂在歪斜的梁柱上。空气里弥漫着厚重的灰尘、常年雨水浸透木头的霉烂味，还有一种……人身上长久未清洗的馊臭。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指尖触到的是一片冰凉、硬得硌人的地面，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潮气的枯草。怀里却有一团小小的、微弱的热源，正紧紧依偎着她，伴随着极其细弱、像小猫呜咽般的呼吸。
林笑笑猛地低头。
一张蜡黄的小脸紧贴在她单薄的、打满补丁的衣襟上。约莫三西岁的样子，瘦得脱了形，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衬得那双紧闭的眼睛格外的大。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不安地颤抖着。小嘴微微张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度，喷在她颈窝里，烫得惊人。孩子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即使在昏睡中，也本能地汲取着母亲身上最后一点可怜的温度。
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裹挟着尖锐的碎片，狠狠撞进脑海。
林笑笑……同名同姓的古代女人。一个在灾荒年月里，被夫家以“命硬克夫”、“浪费口粮”为由，连同这个三岁的女儿小满一起，像丢垃圾一样丢出大门的可怜虫。婆婆王氏那张刻薄寡恩、唾沫横飞的脸，丈夫陈大壮那懦弱回避、视若无睹的眼神，还有那些围观的、麻木或幸灾乐祸的村民面孔……一幕幕清晰得如同昨日。
她们娘俩，在深秋的寒风里，像两片枯叶，被扫地出门。唯一的去处，就是村尾这座荒废多年、连乞丐都嫌弃的破庙。
“娘……”怀里的小人儿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滚烫的小脑袋在她胸口无意识地蹭了蹭，像是在寻找最后的慰藉，“饿……冷……”
这声微弱的呼唤，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林笑笑的心脏。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剧烈痛楚和滔天的愤怒瞬间席卷了她，几乎要冲破这具同样虚弱不堪的躯壳！她下意识地将孩子更紧地搂在怀里，徒劳地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可她自己，也冷得像一块冰。
“别怕，小满，娘在……”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陌生的颤抖。可这安慰，在空寂寒冷的破庙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饿！胃里像有一把钝刀在缓慢地切割、搅动，火烧火燎的空虚感吞噬着每一寸神经。喉咙干得像要裂开，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剧痛。她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这破败的栖身之所。除了厚厚的灰尘、冰冷的泥塑神像碎片，角落里似乎有一小堆……枯萎发黑的草根？
那是之前原主实在饿得受不了，冒险去后山挖的，不知道是什么草，只知道吃下去不会立刻死掉。苦涩，扎喉咙，像在吞咽砂砾，但也曾是唯一的指望。
林笑笑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沉得像灌了铅，眼前阵阵发黑。她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爬着挪到那堆枯草边。手指颤抖着抓起一小把，草根早己失去水分，硬得像柴火棍。她下意识地把一根草根塞进嘴里，用牙齿狠狠咬下去。
“咯嘣！”
坚硬的草根硌得牙齿生疼，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腥气的苦涩味道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呛得她一阵干呕，眼泪都差点飙出来。这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是牲口，是绝望到极点才会塞进肚里的绝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苦涩和绝望几乎将她淹没的瞬间——
“叮！”
一声清脆悦耳、与这破庙环境格格不入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林笑笑的脑海深处响起！
她浑身猛地一僵，连嘴里那股令人作呕的苦味都暂时忘记了。幻觉？饿昏头了？
紧接着，一片柔和而清晰的淡蓝色光幕，如同最精密的投影，毫无滞涩地首接投射在她的视界正中央！光线稳定，边缘清晰，没有任何闪烁，真实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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