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再次打开系统商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清算值多了许多,自从知道可以屏蔽任务页面,就再也没打开过提醒。
这清算系统的任务没有惩罚,发布的任务也没有太大难度,都是跟随安陵容遇到的情况制定的。
没有任务悬在头顶,不用时刻想着“清算值”,走一步看一步,反倒自在得多。
安陵容将《女工图谱》从系统中取出来,心里早己拿定了主意。
图谱里的技艺虽样样精妙,刺绣、编织、器乐无所不包,但她从没想过要一一涉猎,只一眼便认准了月琴,那是她从前学过些皮毛的物件,捡起来也顺手。
着人准备好了月琴,她着琴身光滑的木面,暗自思忖。
往后宫宴之上,若真要在皇帝面前露脸,断断不能再凭歌喉,那些乐姬舞姬靠歌舞博眼球,终究落了下乘。
琴棋书画才是正经的雅致事,指尖拨弄月琴,弹出的是清韵,总比开口歌唱放下身段跳舞体面得多。
安陵容调了个音,琴弦轻颤,发出一声清越的响。她微微颔首,就这么定了。
自那日后,安陵容便将大半空闲都耗在了月琴上。
每日请安结束,便遣了宫女在外间守着,自己在暖阁里调弦试音。初时指法生涩,手指被琴弦磨得发红,夜里入睡前轻轻按揉,第二天依旧握起琴拨。
《女工图谱》里关于月琴的谱子格外精妙,不似寻常坊间流传的俗曲,有几支甚至带着些清冷孤高的意味,倒合了她如今的心境。
她一遍遍练着,从错漏百出到渐入佳境,有时弹到兴头上,窗外的日头偏了西,才惊觉己过了数个时辰。
在这期间,甄嬛也没闲着,每每得了空闲就叫上沈眉庄来碎玉轩品茗赏雪,这一日甄嬛新得了碧螺春,用初冬雪水烹煮,特意差人去碎玉轩请了沈眉庄。
两人相对坐于窗边,赏冬日景色,手里捧着温热的茶盏,说些诗词典故,偶尔提及后宫琐事,也只点到即止。
正说到一句“疏风淡月有来时”,外头忽然传报皇上驾临。
甄嬛与沈眉庄忙起身接驾,胤禛笑着摆摆手,目光扫过桌上的茶盏与摊开的诗卷,随口赞道:“倒是会享清福。”
甄嬛含笑谢过,沈眉庄却上前一步,声音温软:“臣妾想着皇上近日操劳,若得片刻闲暇,看看这些闲诗,或许能松快些。
从前皇上教臣妾读《归去来兮辞》,说‘采菊东篱下’最是自在,臣妾至今还记得呢。”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怀念,胤禛听着,果然微微一怔,眼底泛起些暖意。甄嬛在旁适时笑道:“眉姐姐最是念旧,也最懂皇上的心思。”
几句话说得熨帖,胤禛留了半个时辰,临走时看沈眉庄的眼神,己添了几分不同。
当晚,敬事房的绿头牌翻到了沈眉庄的牌子,消息传开,后宫里顿时起了波澜。
谁都看得出,沈眉庄这是重新得了圣心。她本就端庄持重,又在皇后身边学习宫务,如今有了皇帝的恩宠,宫权在握更稳。
而甄嬛依旧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时常被召去养心殿伴驾。两人一个有权一个得宠,互为臂膀,一时之间,竟成了后宫里最惹不起的势头。
安陵容在暖阁里练琴,听到宫女们低声议论,琴弦微微一顿。她垂眸继续弹奏,琴音依旧清泠,只是心里明镜似的,这后宫的风向,早就变了。
安陵容也被召幸过几次,但是却没有可以随时出入尚书房的殊荣。
她懂,皇帝眷恋的不过是她这具玲珑躯体带来的片刻欢愉,转身便能将心思尽数倾注在甄嬛那里。
那些诗词唱和,那些眼底流转的默契,才是他真正贪恋的,是她学不来也挤不进的灵魂共鸣。
安陵容早就在一次次承宠与冷落的交替里看透了,皇帝翻甄嬛的牌子,是贪那一份酷似发妻棋逢对手的知己感;让沈眉庄研习宫务,是看重她的端方妥帖可以制衡华妃;留着华妃协理六宫的权柄,是权衡前朝与旧情;而到她这里来,不过是贪恋片刻的温顺柔软,图个省心的放松。
这些道理,甄嬛还陷在"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里时,安陵容就己经嚼透了。
皇帝对着甄嬛吟诵"愿得一心人",转头就能在华妃宫里醉生梦死,他握着沈眉庄的手说"有你在朕放心",转天便翻了其他嫔妃的绿头牌。
这后宫从来不是谁的专属地,皇帝更不是哪个人的夫君,不过是坐拥天下的君主,把她们都当成了掌心的棋子,偶尔赏些恩宠,不过是调剂罢了。
安陵容抚着月琴的弦,琴音里多了几分冷冽。她从不奢求皇帝的真心,自然也不会像甄嬛那样,为了那点虚幻的"独宠"患得患失。
他来,她便温顺承迎;他走,她便转身练琴、研香,把心思都放在能攥在自己手里的东西上。
安陵容的暖阁里己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她对着铜镜细细描眉,黛色顺着眉骨蜿蜒,比往日多了几分柔媚。
胤禛踏进来时,正撞见她坐在窗前调弦,月琴的弦音本就清软,她随手拨了几下,竟跟着哼起支江南小调,声音不高,像檐角垂落的雨丝,带着点湿漉漉的缠绵。
“这调子倒别致。”胤禛在她身边坐下,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耳垂。
安陵容抬眸,眼波流转间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不过是家乡的小调,皇上见笑了。”说罢又低低唱了两句,尾音微微上挑,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胤禛的目光骤然深了,那声音不似安陵容往日的清细,倒添了几分温润,像极了许多年前,纯元的声音。
他喉头微动,伸手抚上她的发,轻声说道:“再唱两句来听听。”
她依言唱了,歌声里藏着刻意打磨过的婉转,每一个气口、每一处转音,都循着记忆里那模糊的影子。
这是她上一世多少个夜里对着月色练的,从生涩到熟稔,从刻意模仿到融入骨血,如今己能唱得七八分像。
那夜,胤禛留宿了。
帐内烛火昏昏,他抱着她的手格外用力,仿佛透过她,抓住了什么逝去的东西。
之后连着几日,养心殿的绿头牌翻的都是她的牌子。
安陵容侍立在侧时,总能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探究,有怀念,更多的是一种沉溺。
她垂着眼,掩去眸底的冷光,这嗓音是她磨出来的利器,纯元皇后的影子是她借来的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