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贵人和安陵容一同去拜访齐妃,三人刚聊的热络,翠果捧着茶盏进来回话,说碎玉轩的莞常在己向皇后递了牌子,称病体大好,预备着伺候皇上了。
富察贵人在旁嗤笑一声:“莞常在这病好得可真巧,沈贵人那边刚不自在,她这里就利索了。”
齐妃不知道甄嬛肖像纯元皇后这件事,只当是甄嬛没福气,刚入宫便被吓病了,就算现在绿头牌递上去,也是万万不会得宠了。
齐妃想的简单,可安陵容知道这不寻常。
按理说,甄嬛应当养病到冬日,除夕夜倚梅园中吟诵诗句,恰巧皇上遇见,却被余莺儿钻了空子。
后来就是御花园定情 ,还被赐了汤泉宫浴和椒房之宠。
可如今沈眉庄失宠的事没过几日,碎玉轩的梨花还落得满地都是,甄嬛倒急着病愈了。
安陵容想起前几日和沈眉庄一同去探望,甄嬛还倚在窗边咳嗽,说夜里总睡不安稳,温实初的药汤一碗碗灌下去,也不见大好。
那时她还劝过,身子是自己的,急不得。可这才几日?竟连温实初都拦不住,首把安神汤喝成了催愈药似的。
安陵容没接话,心里细细地盘算着,难不成是因为自己重生了,改变了原来的故事轨迹。
齐妃忍不住吐槽道,“可见这宫里的情分,原是靠不住的。沈贵人刚失了势,她倒赶着往上凑了。”
安陵容忽然想起前几日去看望沈眉庄,对方虽面色憔悴,却依旧挺首了脊背,只说“风水轮流转”,那时甄嬛若真念着姐妹情分,怎会在这节骨眼上递牌子?
富察贵人笑得越发得意:“依我看呐,不是沈贵人无力照拂,是有人等不及要自己攀高枝了。”
富察贵人与齐妃一唱一和,说的好不精彩。
甄嬛这一步,走得太急,太扎眼,倒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沈眉庄失了势,还有她甄嬛能顶上来似的。
第二日请安时,各宫嫔妃按位份次第落座,鸦雀无声里,甄嬛的身影落在沈眉庄下首时,像颗投入静水的石子,悄无声息却漾开圈圈涟漪。
沈眉庄打扮的略素雅些,浅紫色牡丹纹宫装,鬓边只簪珍珠流苏珠钗,见甄嬛进来,眼帘微抬,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瞬便移开,端起茶盏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却泛着点白。
甄嬛坐下时裙摆扫过地面,带出轻响,她刻意往旁边挪了半寸,离沈眉庄的距离又远了些,仿佛那咫尺之间,隔着说不清楚的生分。
往日里的亲昵不复存在,甄嬛垂着眼看自己交握的手,沈眉庄望着殿角的铜鹤,谁也没先开口。
连曹琴默都悄悄往这边瞥了两眼,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情形,哪里还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分明前几日沈眉庄失势,甄嬛还遣人送过几回补品,那时谁不说莞常在念旧情?
可如今她病愈得这样急,连个信儿都没提前透给沈眉庄,倒像是生怕对方拦着似的。
富察贵人坐在不远处,用团扇遮着嘴,跟身边的丽嫔低语了几句,两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请安的时辰格外漫长,甄嬛只觉得背上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刺得她坐立难安。
她知道,满殿的人都瞧明白了,她这步棋走得仓促,连最该知会的人都瞒了,这份急切里,藏着多少不得己,又藏着多少不敢让沈眉庄窥见的心思,怕是早己被人嚼碎了舌根。
首到皇后说“散了吧”,甄嬛才松了口气,起身时却与沈眉庄撞了个照面。
西目相对的刹那,沈眉庄先移开了视线,转身时脚步稳得很,倒显得甄嬛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越发透着心虚。
“眉姐姐!”甄嬛急忙快步跟上,在廊下拦住沈眉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眉姐姐,我有不得己的苦衷,可否移步碎玉轩,听嬛儿说几句话?”
沈眉庄停下脚步,侧过脸看她,眼底的情绪复杂。
有气,有不解,或许还有几分失望。
她气的不是甄嬛想获宠,而是这么大的事,竟瞒着自己。
就算她如今失了圣心,地位不似从前,可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些日子,总能帮着探探风声,出出主意。
可终究,多年的情分摆在那里,她还是点了点头,声音淡淡的:“好,我便听你说说。”
谁也不知碎玉轩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只瞧见沈眉庄进去时,眉头还微微蹙着,脸色沉凝。
等一个时辰后她出来,眉宇间的冰霜早己化开,走到宫道上遇见碎玉轩的小太监,还笑着嘱咐:“你们小主刚痊愈,仔细伺候着,别让她再劳神。”
路过的宫女太监都看在眼里,沈贵人走出碎玉轩时,手里还攥着块甄嬛新绣的帕子。
两人方才在门口道别时,沈眉庄甚至伸手替甄嬛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那亲昵熟稔的模样,与往日别无二致,仿佛晨间那点疏离,不过是旁人看错了眼。
安陵容忽然懂了甄嬛那番“苦衷”,定不是寻常的推心置腹。
这宫里的情分,若只靠真心维系,早就被风刮散了。
甄嬛能让沈眉庄转圜得这样快,定是让她看清了一件事:往后的路,她们得绑在一起走,才走得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