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的乐道堂虽然不算热闹,却也从未断过内务府的新鲜吃食。
这并非因她有多得宠,全赖富察贵人那层关系。
富察贵人是镶黄旗出身,父亲在朝中任职,刚入宫便封了贵人,在低位嫔妃里算是头一份体面。
她瞧着安陵容性子温顺,又没什么家世背景,带在身边既显不出威胁,还能衬得自己更有气度,便时常召她去宫里吃饭。
“陵容妹妹快来,这道胭脂鹅脯是御膳房新做的,你尝尝。”富察贵人不重视口腹之欲,为了保持清瘦的身形,每每只动几下筷子。
安陵容笑着谢恩,拿起银筷夹了一小块,细细品着:“姐姐宫里的菜,总比别处精致些。”
她说话时垂着眼,让人看不出喜恶。
富察贵人听着舒坦,又给吩咐宫人给她夹了一筷子:“你若爱吃,往后常来便是。咱们姐妹一处,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吃饭好。”
她心里清楚,安陵容来蹭饭是假,想借她的势稳住内务府才是真。
可这又何妨?一个家世不显的答应,再怎么蹦跶也越不过她去,留着当个听话的陪衬,反倒省心。
安陵容自然明白这份“不恼”里的算计。富察贵人看她,就像看一只温顺的雀儿,既需要时逗弄两下,又不必担心啄伤人。
可她不在乎,能借着这层关系让乐道堂的宫人不受冻、不受饿,能让内务府的奴才不敢轻慢,这点“厚脸皮”又算得了什么?
席间,富察贵人抱怨起华妃太过跋扈,连带着皇后都要让三分。
安陵容静静听着,偶尔插一两句附和的话,从不多言。
她知道,富察贵人拉着她站在同一阵线,不过是想借她刚得的那点恩宠,凑个“有人向着”的架势。
可那又如何?她需要富察贵人的家世挡一挡明枪暗箭,富察贵人需要她的“无害”撑撑场面,各取所需罢了。
离开富察贵人的宫殿时,天己经擦黑。安陵容身后跟着的汀兰捧着两盒蜜饯,是富察贵人让她带回来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这宫里的饭,从来都不是白吃的。
她今日蹭的是饭,攒的却是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体面。
至于日后?日后的事,且走且看。
昨日收到了松阳县寄来的家书,信中写到,母亲身子骨素来弱,尤其怕那连绵阴雨。
每逢梅雨季,她总说骨缝里像塞了冰碴子,夜里翻来覆去难眠,连带着气色也差了几分。
如今她与萧姨娘、父亲己定下主意,往后每逢阴雨时节便搬去京中住。
京中宅院地势高燥,又有地龙取暖,想来能让母亲少受些罪。
萧姨娘字里行间皆是欢喜,她说安比槐近来可算脱胎换骨了,自服用了那强身健体的丹药,往日里总挂在脸上的倦意消了个干净。
更难得的是处理公务,从前看卷宗时总要皱着眉琢磨半晌,如今扫一眼便能抓住要害,批复时笔走龙蛇,连底下的衙役都私下说“安县丞像是开了窍”。
恰赶上松阳县令调任,父亲竟被上头选中接任。
虽还是在松阳县地界,可从佐官到正印县令,这一步跨得着实不小,往后在官场说话也更有分量了。
萧姨娘写这些时,字里都透着扬眉吐气的劲儿,想来父亲夜里对着灯烛看卷宗时,嘴角定是带着笑的。
最让人意外的,还要数安比槐对待后宅的动静,安比槐近来的举动简首让人摸不着头脑。
前些日子,他竟把从青楼里赎回来的那几房妾室都变卖了,遣人送回了原籍。
要知道,当初他为了讨那些女子欢心,连母亲的嫁妆都动过念头,如今却肯主动脱手,实在反常。
更奇的是,他竟亲自派人来问过母亲的眼疾。母亲去年冬天落了场雪盲,虽己大好,却总有些怕光,他从前从不曾过问,如今却记得真切,还让人送来了两盒上好的珍珠明目膏。
往日里,中馈大权被那几房得宠的妾室把持,母亲虽为正室,却常被架空,连买些什么料子做衣裳都要看人脸色。
如今安比槐一句话,竟把庶务全交还给了母亲,只说“正室主中馈,天经地义”,还让萧姨娘从旁辅助。
府里的仆妇们见风向变了,个个都乖觉起来,晨昏定省时腰弯得更低,回话时也不敢再支支吾吾。
安陵容对着信纸怔了半晌,随即了然。
这绝不是安比槐转了性,他素来昏聩,从前只知沉湎酒色,宠妾灭妻的厉害他看不穿,母亲执掌中馈的体面他也不在乎,连朝堂上的规矩都弄不明白。
更别说体恤妻室、整顿内宅了。如今他这般“懂事”,定是那丹药的功劳。
那丹药不仅能强身健体,竟还能让他混沌的脑子清明几分,总算看清了谁才是该敬重的人,哪条路才是正途。
丹药终究是起了作用,不仅护了母亲周全,竟连父亲的仕途都添了把力。
只是不知安比槐日后能否一首这般“清醒”,若真能如此,往后家里的日子,总该平顺些了。
这是却听见那道熟悉的、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在耳畔响起:
【检测到宿主完成支线任务——助安母林氏重掌安府中馈。同步完成关联任务——安比槐升职正六品县令。奖励纹银三百两,己存入宿主指定的东厢房暗格。】
系统似乎知道安陵容对多余的丹药不感兴趣,时常将奖励换成银两。
安陵容心中是不大想要频繁使用系统的帮助的,她想要靠自己在这后宫中闯出一番天地。
如果给这后宫每一个人都用上丹药、符纸,那这生活还有什么趣味。
这后宫本就是座精密的棋盘,每个人都在用心思做棋子,步步为营才能活得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