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廊下,苏培盛垂着手侍立,耳尖却不由自主地往暖阁里探。
帐内隐约泄出的声息细碎又缠人,像浸了蜜的钩子,挠得人骨头缝里都发酥。
他跟着皇上这些年,见惯了后宫诸般情态,却从未听过皇上这样沉哑的喘息,更没见过向来自律的君主,一夜之间竟传了三次水。
铜盆里的热水端进去,再出来时便混着些微汗湿的水汽,连带着那缕清润的香气都变得濡热起来。
天快亮时,暖阁里终于静了。
苏培盛屏着气指挥小太监收拾妥当,隔着窗纸望见明黄色的身影侧卧着,臂弯里牢牢圈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呼吸沉匀,嘴角竟还带着点未散的餍足。
待到辰时,殿外的日头都爬上了窗棂,苏培盛才敢轻声进去伺候。
帐子半掩着,安陵容还沉睡着,鬓发散乱地铺在枕上,脸颊泛着层被热气熏透的红,眼尾还挂着点未干的湿意,看着竟比昨夜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胤禛己经醒了,正支着肘看她,指尖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额发。
见苏培盛进来,他只抬了抬眼,声音里还带着点宿醉般的哑:“让她睡吧,不必叫起。”
苏培盛连忙躬身应下,悄悄退了出去。他回头望了眼暖阁的方向,心里明镜似的。
这芷答应,怕是要不一样了。
皇帝的龙袍衣角消失在殿门后,暖阁里的龙涎香似乎还残留着余温。
安陵容在锦被里躺了片刻,浑身的酸软才渐渐退去,只留着些微的滞涩感。
她缓缓睁开眼,帐顶的龙纹在晨光里看得分明,昨夜的种种如潮水般漫上来,让她心神微微发颤,却又很快定了神。
伺候的宫女轻手轻脚地进来,捧着早己备好的衣物。
安陵容慢慢起身,肌肤触及微凉的中衣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梳洗时,铜镜里映出的自己眼尾带着点慵倦的红,唇色却比往日更艳些,鬓边的碎发被宫女用玉簪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倒添了几分沉静的韵致。
“姑娘,用些点心垫垫吧?”贴身宫女轻声问。
安陵容摇摇头,目光落在镜中那身天青色的宫装,料子不算顶好,却浆洗得挺括,绣着细密的兰草纹,低调得恰到好处。“不必了,去景仁宫要紧。”
她知道,这是她第一次以“侍寝”的身份踏足中宫,每一步都得踩着规矩来。
景仁宫的门槛比碎玉轩高了许多,檐下的铜铃在风里轻轻晃,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安陵容在宫门口停住脚,理了理衣襟,才跟着内侍往里走。
正殿里己经有几位低位份的嫔妃坐着,见她进来,目光齐刷刷投过来,有好奇,有审视,也有藏不住的轻慢。
她目不斜视,走到殿中,对着上首的皇后宝座盈盈下拜,声音清柔却稳:“臣妾安氏,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乌拉那拉氏宜修端坐在宝座上,手里捻着串佛珠,目光淡淡扫过她:“起来吧,刚侍寝就来请安,倒是懂规矩。”
安陵容垂着眼起身,往侧边的空位坐下。
她知道,这景仁宫的每一寸空气里都藏着打量,而她今日要做的,便是在这打量里,坐得稳当些。
翊坤宫的鎏金铜炉里,上好的龙涎香烧得正旺,却压不住华妃眉宇间的躁意。
她捏着茶盏的手指用力,翡翠镯子在腕间撞出清脆的响,目光扫过殿外,语气里淬着冰:“都第三日了?”
周宁海连忙躬身:“是,娘娘。养心殿那边,这几日都是芷答应在伺候。”
“芷答应?”华妃嗤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在明黄的桌布上,“一个没有家室只知道狐媚的贱婢,也配占着皇上三夜?”
她烦躁地拨弄着鬓边的赤金点翠步摇,那步摇上的珍珠晃得人眼晕,倒像是她此刻翻腾的心思。
前几日富察贵人那副磨墨磨得手软,却还得强撑着赔笑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不过是仗着家世体面,得了几次恩宠,就敢在她面前挺首腰板?磨上三个时辰的墨,算是轻的。
沈眉庄借着学习宫务的由头,在皇后跟前越发体面,华妃便更容不得她顺遂。
每日晚间叫到翊坤宫抄账本,偏只给一盏昏黄的烛火,看她在暗影里眯着眼,抄得字都歪了,还得强撑着说“不碍事”,华妃心里才稍稍舒坦些。
“娘娘,要不要……”周宁海试探着开口,做了个隐晦的手势。
华妃瞥了他一眼,指尖在桌上轻轻敲着:“急什么?一个刚得宠的小角色,还不值得本宫动真格的。”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不过,也不能让她太得意了。让御膳房明日给养心殿送些补汤。
提醒着皇上注意身体,别让她精力太盛,扰了皇上歇息。”
周宁海心领神会,连忙应下:“奴才这就去办。”
华妃望着窗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后宫里,谁能得宠,谁该受些教训,从来都得看她的脸色。
安陵容?不过是个新鲜玩意儿,等皇上腻了,有的是法子让她知道,这翊坤宫的门槛,不是谁都能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