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颂也承认，这个妆造好看极了，她头发本身浓密乌黑，化妆师却还嫌不够，加了发包垫在下面，衣服也不是被网友吐槽的那种宽袖子的一抹白，却为色泽繁丽复古的广袖襦裙，袖摆如云，几欲乘风归去。
乔颂很喜欢这个妆造，冲着镜子转来转去，眼睛不安分地眨了又眨，心中对于表演的热爱再次往上窜了一窜。
……
陈正贤连灌了两杯水，霍行川无语：“这么紧张？你面她还是她面你？”
陈导只能摆摆手，心里小小谴责了下霍行川——太子爷不懂他这种凡夫俗子的烟火忧愁。演员对不对味，一眼就能知道，要是不对，他还得找，敢情跑腿的不是他霍行川。
门被有礼貌的敲响，陈正贤拽了拽衣服，紧张的快跟相亲没什么区别了。
把手扭动，一个人走了进来，陈正贤期待的目光瞬间落空，而后怒骂：“臭小子你最好有要紧事说。”
助理擦擦汗，指向门口：“没……没，乔老师来了。”
风姿绰约，色授魂与。
只一眼，他就敢肯定——这就是他要找的女演员。
他早己经从演员替换这件事中走了出来，他觉得一切可能都是冥冥之中天注定。
一切都因演员替换这件事而起。
他没有放弃，没有因为事出突然就病急乱投医，从发癫到不服再到重振旗鼓需要时间，他熬过去了。他是个精明的导演，挑剧本，挑演员，甚至连钱都要挑好的投资方。
只要演员好，加内容都行——前提是，他要找到让他心甘情愿拍摄的女主角。
而如今，这个人己经站在他面前了。
乔颂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叫了声“导演”，齐刷刷却望过来两道视线。
一道是陈正贤，另外一道，乔颂回望了过去——
然后就错不开眼了。
网上说，真正的美人是高清的，和周围人都不在一个图层，霍行川就是这样。
他穿了个很日常的浅色衬衫，材质柔软，顺着身形勾勒出宽阔的肩膀轮廓，下摆漫不经心堆叠在紧窄的腰线附近，不用掀开衣服都知道里面是如何好风情。
这样散漫的姿态，眼神却偏偏像丛林里厮杀捕食的猎豹，浑身上下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
乔颂色迷心窍地咽了咽口水，却不太敢对上对方的视线。
太烈了。
比她那年上元节踏雪对月喝的那壶雪堂春还要烈。
“诶，诶诶诶……”陈正贤举起手在俩人眼波中乱飞，拨开她们黏连的氛围，“小乔啊，这位是霍总，也是《百妖卷》的投资方。”
乔颂礼貌点了点头，硬是把不太了解演成了宠辱不惊。
“接下来试镜内容，你可以尝试和霍总搭一下，他也演过戏，还拿了影帝呢。”
乔颂这下是真惊讶了。
《百妖卷》顾名思义就是讲述一堆妖怪的事，背景设定发生在妖与人共存的时代，男主李琰为帝星，女主玄瑶则是妖族小公主。
这次的台本上就是妖女小公主首次亮相，用了入梦的方式与少年男主相会，伪装自己是神女，撩拨男主，表面求巫山云雨，实则想要谋取男主的性命。
现在乔颂的演技勉强才算摸到了门道，但也只是“体验派”的影子，所有的情节都需要往自己身上勾一勾联想下，才能找到情绪脉络。
妖女，乔颂就被这么骂过。
她不知道小公主是怎么想的，但要是她，那就是对神女又爱又“恨”。
凡间的“神女”是被世人捧上去的，世人需要什么，就往“神女”身上堆砌什么。
乔颂还在整理情绪，霍行川却己经站起身，一副配合到底的模样，耐心十足，唯独眼睛紧紧跟随着乔颂。
乔颂心里一抖，莫名想到了从前跟着侯爷打猎时遇到的那只狼王——
肩胛起伏如同山脊线移动，而那双眼，就是这样，幽暗的、又充满侵略性的盯着来人。
他才不饿，他在等猎物自己送上门。
……
玄瑶冲李琰伸出手，眼睛微微上挑，并无羞赧，反而带着浓浓的“恩赐”感。
李琰是帝星，自小耳聪目明，生有灵觉，他防备着这场幻梦，却被眼前的人迷了眼——浅色瞳孔徜徉着天真，如此干净澄澈，也许不是妖邪呢。
玄瑶莲步轻移，却在距离李琰还有几步时停下，冲他伸出手。
眉目低垂，红唇微张，像是垂怜着凡人的神女，又似引诱君子的妖女，“你来。”
素白的手裹在广袍当中，等不到动作，玄瑶不耐烦，手指勾住李琰的腰带拉到自己面前。
帝星退，神女进。
就在玄瑶即将抱到李琰时——
霍行川顿住，往后退了几步，“可以了。”
乔颂讶异，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陈正贤。
-
陈正贤在思考刚才乔颂的表演，又端庄，又有点…邪？他抛出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演？这也太不屑了。”
“小公主不得不勾引凡人本身就觉得很没意思了，而且……”乔颂不想看霍行川，补充：“就算是真的神女入梦求欢，怎么可能是低姿态？人家是神女耶。”
睡个凡夫俗子还得勾引，这神女还是别当了，也就是考上二十年都考不上官的酸儒才能写出来这种春秋大梦。
不过后面这句，乔颂没说。
毕竟时光隔了千年，人心未必能够进步。
陈正贤表情复杂起来：“你不觉得她杀帝星的时候，会不忍吗？那是一条生命啊。”
乔颂都被问得恍惚了，觉得陈导来演这个角色一定能演得肝肠寸断，委婉情深：“她是妖，他是人，她不杀他他就要杀她。她是公主，有使命有责任。她求生。”
一连串的他她她，在座的几个人都听得明白，陈正贤脸上也多带了几分深思。
唯独霍行川，眉目不动，眼神始终冷淡，让人看不出一点心思，首到乔颂临走前，他忽然出声叫住乔颂。
跟演戏的时候不一样，此时的霍总眉宇间尽是桀骜，看得乔颂心抖，却又忍不住盯住那双眼似曾相识的眼睛。
“乔小姐，有个事情想要问你。”
“霍总请说。”
霍行川半转过头，沉默了一下，慢慢喝过水才继续：“我想问问，如果乔小姐出门的时候遇到了重伤的人，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