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通风管道滴落，在金属地面上敲出细密的声响。温婉跟在周浩身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林氏制药地下三层的空气里飘散着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混合着某种电子设备过热后的焦糊味。
"跟紧。"周浩的声音压得极低，他解开西装纽扣，露出胸口那个数字"203"的纹身，"这里的红外线感应器每隔三十秒会扫描一次。"
温婉的指尖抚过左腕上的红绳。自从祁琛被林志远带走后，这条红绳就变得异常温热，仿佛在提醒她时间的流逝。她抬头看向走廊两侧，玻璃陈列柜里整齐排列着数百个透明容器，每个容器里都漂浮着一条褪色的红绳。
"这些都是......"
"实验品。"周浩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从001到203，每个编号对应一个孤儿院的孩子。"
温婉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搜寻着，最终定格在角落一个单独的容器上——标签写着"Q.C.-1999"，里面漂浮的红绳虽然褪色，但那个独特的双鱼结编法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她七岁那年，用从旧毛衣上拆下的红线，花了整整三个晚上才编好的。
"我们没时间了。"周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祁琛在B区实验室。"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温婉透过观察窗看到了让她血液凝固的一幕——祁琛被束缚带固定在手术台上，额头贴着电极片，而林志远正将一管泛着幽蓝荧光的液体注入静脉。
"记忆阻断剂。"周浩的指甲掐进掌心，"一旦全部注入，他会永远忘记关于你的一切。"
温婉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己经冲了出去。她撞开实验室大门的瞬间，周浩的枪声在身后响起。子弹精准击碎了林志远手中的药剂瓶，蓝色液体飞溅在墙上，像一场诡异的星空。
"温婉？"林志远擦去脸上的玻璃碎屑，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正好，让你亲眼看着他是怎么忘记你的。"
手术台上的祁琛面色惨白，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仿佛整个人正在被慢慢冻结。温婉扑到手术台前，手指颤抖着抚过他的脸颊。
"他的体温正在急速下降。"周浩检查着仪器读数，"除非用实验体的血液中和药性，否则......"
"否则会怎样？"
"海马体会永久性损伤。"周浩的声音沉重，"就像那些被洗脑的孤儿一样。"
温婉没有犹豫。她抓起手术盘里的解剖刀，在左腕的红绳勒痕处狠狠划下。鲜血涌出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那些浸泡在容器里的红绳同时发出微弱的红光。
"快！"周浩按住一个冲进来的保安，"血必须首接进入他的循环系统！"
温婉将流血的手腕贴近祁琛的嘴唇。第一滴血落下时，他的睫毛剧烈颤动；第二滴血落下时，他的手指抽搐着抓住了手术台边缘；当第三滴血渗入他的齿间，祁琛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充满陌生与困惑的眼睛。
然后，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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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碎片一：七岁的夏天**
小温婉踮着脚，将红绳系在少年祁琛的手腕上。"大哥哥戴上这个，就不会疼了。"她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编织而泛红，红绳上还留着淡淡的茉莉香——那是她用孤儿院发的肥皂洗了整整三遍的结果。
祁琛蹲下身，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灰尘："为什么是双鱼结？"
"因为妈妈说，鱼儿的记忆有七秒。"小温婉认真地说，"这样大哥哥就算离开再久，也会记得回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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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碎片二：暴雨之夜**
十七岁的祁琛被保镖按进车里，他疯狂地拍打着车窗。隔着雨幕，他看到小温婉光着脚追出来，手里攥着三条红绳。
"给小南、阿彩、平安的！"她的哭喊淹没在雷声中，"答应过要带他们看彩虹的！"
一道闪电劈下，祁琛看到她左腕被铁门刮出的伤口正在流血，染红了那三条细细的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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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碎片三：白色病房**
"那个女孩死了！火灾里全死了！"祁宏按住挣扎的儿子，医生正在准备注射器，"你看到的是幻觉，琛儿，根本没有什么红绳约定！"
少年祁琛的视线模糊了，但他仍死死攥着腕间的红绳。病房门开了一条缝，林志远的父亲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闪着蓝光的仪器。
"记忆覆盖程序启动。"冰冷的机械音响起，"目标：1999年6月7日所有相关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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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中，祁琛剧烈地咳嗽起来，蓝色的药液混合着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的瞳孔不断收缩又扩张，最终定格在温婉脸上。
"小......月亮？"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手指颤抖着抚上她流血的手腕，"你的红绳......"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天花板崩裂，露出隐藏多年的通风管道内壁——那里用荧光涂料画满了稚拙的彩虹图案。在闪烁的应急灯光下，那些彩虹仿佛活了过来，在墙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平安的画......"温婉哽咽着说。她突然明白了那个聋哑男孩日复一日仰头看着通风管的原因——他是在记录，用自己唯一的方式，为所有被困的孩子留下逃生的线索。
林志远的狂笑在警报声中格外刺耳："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他按下手中的遥控器，所有保存红绳的容器同时开启，红色液体顺着排水系统流去。
"血液凝固剂混合记忆编码。"周浩脸色骤变，"他在污染整个城市的供水系统！"
祁琛扯下手臂上的输液管，紧紧绑住温婉流血的手腕。他的眼神己经完全恢复了清明，转向周浩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203号预案，现在！"
周浩突然笑了。他一把扯开衬衫，露出那个渗血的"203"纹身："终于等到这天了。"说完，他按下纹身中心的按钮。
整个实验室陷入了黑暗。只有通风管壁上的彩虹涂鸦，在绝对的黑暗中发出温柔的微光，像极了十六年前，那个暴雨过后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