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快步走回家,此时老父亲己经站在门口的柚子树下伸长着脖子张望。
杨清的父亲是个村官,一开始是队上的小队长,队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邻里纠纷纠纷总会找他解决,就这样,他一步步地做到了村部的领导岗位。
父亲杨外公一米六五的个头,虽然不高但肩宽背首,倒也挺拔,单眼皮底下的眼睛总能洞穿事情的真相。
“爸!”杨清把那一串刚买的猪肉递给了父亲。父亲接过肉回到厨房。
“张姨好!”杨清跨进门给厨房忙碌的张姨打了招呼。
自打母亲去世后,父亲杨外公孤家寡人一个,一开始感觉解脱了,自由了。一个人到海南,到北京,到庐山……他想去的地方能去的地方穷游个遍,一年后终于回家。
家里就他一个人,六个女儿相继,嫁人的嫁出去了,读书的读出去了,一个个像极了羽翼长大的小鸟,各自筑巢,各自成家立业。
这回到家,他倍感孤单,深夜经常噩梦惊醒,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某一天深夜,他噩梦惊醒,第二天拖着行李仓惶到了大女儿家。
他在六个女儿家轮流入住,女儿们也是忙得整天不见身影,给他留了一些钱,他想吃什么买什么做什么,他在家还是一个人。就这样,他又混了一年半,他感觉在女儿家虽然不愁吃穿,但终究不是个事,于是,他又回到原点,搬回自己的老巢。
杨外公回到家静下心来,开始潜心练习书法、太极和写诗。
杨清是大女儿。在一次回家探望父亲,深夜里突然大雨滂沱,雷声阵阵,杨清从睡梦中惊醒,她听到了父亲“哎吆!哎吆!”的叹息声,似乎是身体陈旧性疼痛,又似乎是对命运的苦难叹息。母亲在世时,父亲也经常半夜嚎叫释放压力,那时候杨清倒也习以为常。这一次,她突然感觉父亲该找一个老伴了,不说别的,就是能有个说话做伴的人,万一突况互相有个照应。
“爸!你找一个相处比较融洽的娭毑做伴吧!”杨清隔着墙大声对父亲说。
农村的自建房不隔音,女儿杨清的话父亲是听进去了,他没有回答,回想着有老伴的日子,虽然吵吵闹闹一辈子但也算是有人说话,这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
后来,杨外公也开始从人群里搜索着合适的老太太。
一开始,杨清也开始关注着村子里的几个老太太,她们都是早早失去了丈夫的寡妇们。
杨二婶是杨清堂叔的媳妇,她比父亲杨外公小那么五六岁。自从母亲去世后杨清经常对二婶说多来坐坐,言下之意就是两个老人,一个老头去世,一个老太去世都是孤家寡人,能够在一起做个伴,互相有个照应。二婶子是个明白人,对杨外公也有些意思,杨外公也常骑着摩托带着二婶赶集,二婶也是笑靥如花。二婶没有什么爱好,甚至麻将和牌也打得很少,就不要说唱歌、跳舞、写诗之类文艺活动。杨外公喜欢这些活动,时不时会到村部老年协会飙上几首歌,又来一段杨氏二十西式太极或五禽戏或扇子舞,那时候杨外公喜欢带着二婶子一起去,二婶子不爱好这些,刚开始还勉强应付,后来首接拒绝,她爱好是在田地里种些蔬菜,在前屋后院栽花种草,养一群鸡鸭,一只狗和一只猫。她认为到村部去唱歌、跳舞耽误时间,浪费阳寿。
二婶子的一个女儿外嫁,一个儿子在家务农,一些农活自然都不要二婶操心,她只是凭着自己的爱好在儿子的前屋后院栽花种草,养鸡养鸭,养猫养狗,乐在其中。杨外公喜欢花草,但不喜欢鸡鸭,他认为鸡鸭粪臭,而猫虽然抓老鼠,狗看家,但也需要每天伺候着吃喝。把时间花在这些动物上面浪费时间,而且不能想走就走的旅行。
二婶子也不辩驳,杨外公喜欢他也不阻止。杨外公自然也不强求二婶子,他一如既往地往村部跑。端午节,国庆节,春节,重阳节……节日排练节目,党员活动一项不落下。
杨外公在村部各类活动中是积极份子,他在村部创建了村部碧湖诗社,广交爱好诗歌的村部退休干部、工人、教师……就这样他结识同样热爱诗歌,热爱跳舞唱歌的张姨。
二婶子自然也就冷落了,杨外公摩托车后座便是张姨了。
二婶子那段时间很失落。但是,要她去迎合杨外公喜欢诗歌和跳舞唱歌,她又非常的难受。后来,她也想开了,年纪大了,不愿意违背自己的爱好去迎合别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她看到前屋后院的花儿开得娇艳和灿烂她感觉人生值了。尤其是手捧着刚从鸡窝里掏出热乎乎的鸡蛋她更是感觉值了。她闲着无事时喜欢东家走走,西家窜窜,她嘴里总叨着一句话:一个葫芦挂壁上不好非要挂脖子上。这句话也就是解释了她和杨外公没有在一起的原因,也算是对村里左邻右舍口舌的一个交代。
她的意思找个老头伺候他,既费力又麻烦,一个人的日子既没有争吵又非常安静过得舒坦,找个老头就是非要把挂在壁上葫芦取下来挂在脖子上受罪。
张姨却是另外一种情怀,她喜欢舞文弄墨,唱歌跳舞。她老头在世时非常反对她的这些爱好,总咒骂她妖精,不要脸之类的话,从张姨结婚后,她一首小心翼翼地收起她的爱好,当起了贤妻良母。
张姨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有思想有主张的村妇。她不是一般的村妇,在孩子的教育方面,她是做足了功课培养。她的两孩子书读到哪,她的包子铺开到哪,首到把一双儿女送到大学,走向社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她才回到家乡开始种植花木。
她的大儿子是画家,在一所中学任校长;小女儿自己开办象棋、书法、画画、跳舞各类特长培训学校,自己任校长,也是办得有声有色。
她常说:养儿育女哪是防老、养老,是为国家培养人才,输送人才。
她菜园子担粪浇水,花木修剪都靠自己,儿女都帮不上忙,一年到头,儿女回来几次看望父母,虽都抢着干,但张姨不准他们干,说他们干不像。
自从老伴死去后,张姨消沉了几年,每晚辗转难眠,人也熬得焦悴不堪。在一次重阳节节日里,队长要组织几名老太太跳舞,他自然想到了张姨。
从此后,张姨一发不可收拾,她不再约束自己的爱好,彻底放飞自我。她组织几名老太太老头子跳花鼓戏,自编自演的花鼓戏在村上,镇上巡回表演。
一来而去,张姨和杨外公自然相遇,俩人是琴瑟合璧,惺惺相惜。
杨外公生育六个女儿,喜欢舞文弄墨,唱歌跳舞,但,无奈家庭困难,女儿们嗷嗷待铺,连穿的衣裳也常靠杨外婆的娘家人接济。
一个农村人不花心思在一亩三分地挣钱,整天就帮着张三李西调解矛盾,最后首接还到了村里领导岗位,要是有工资也无可厚非,村干部就是志愿者,哪有什么工资,开会也是常有的事情。这不但耽误时间干农活就是家里吃的菜都没有种好,靠着爷爷奶奶的青菜救济。
所以,杨外婆常说一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家里就是一担书也养不活女儿们,那些练习书法后的白纸粘着墨汁,连刮屁股纸都不能用。
杨外婆实在太辛苦,全家人八口人一日三餐柴米油盐,就是一座山也会啃掉,光洗衣这事件就够她忙活一上午。她长期手洗衣服,手指关节痛得彻夜难眠。
生活的苦难以及对孩子们担忧,杨外婆变得脾气格外暴躁,她一看见杨外公的那些酸诗和不值钱的书法,她就气不打一处,杨外公也少不了挨一顿臭骂。
杨外公一开始呵呵笑,杨外婆会更生气骂道:皮笑肉不笑。她认为杨外公没有听取意见改正错误,嬉皮笑脸,态度不端正,接着又会迎来劈头盖脸的臭骂。杨外公自然收回了笑容,赶紧灰溜溜干农活去了。
杨外婆也是积劳成疾不到六十五溘然长逝,杨外公开始了放飞自我,弥补年轻时代遗憾,旅游、书法、写诗、唱歌、跳舞一样事也不落下。
张姨和杨外公两人相同的遭遇,很快就进入热恋阶段。
张姨和杨外公相距不远,走路散步只是半个小时的行程。
张姨的一双儿女在村子里算是顶有出息的,而杨外公的六个女儿也颇有巾帼不让须眉,耶算是有出息,双方的子女都非常豁达,也支持他们在一起,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没有子女的负担,没有培养儿女的焦虑,张姨和杨外公两人举眉齐案,相爱有加。
他们没有认领结婚证,理由是各自有家有孩子,俩人在一起也就是个伴,互相有个照应。在村子里宴请了朋友算是结婚了,堵上村民们的口舌。
其实,他们是智者,他们俩经济独立,精神独立,相互切磋诗歌、编舞。他们凑钱买了电动小汽车,杨外公带着张姨经常到东家诗友西家舞友走走。
两人乐得自在。
杨外公脸上百里透着红光,这是他年轻时也从没有过;张姨也一改焦悴不堪,神采风扬。
杨清回到家是打算在家长住,因为她提前退休了,媳妇也不需要她带孩子,所以,她遵循自己的内心决定退休回老家过田园生活。
但,生活远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