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的波纹还没平静，那电子镣铐的碎片突然亮了起来。蓝光像脉搏一样跳动着，从池底慢慢升起来，悬在半空中。林潇湘还跪在血水里，剑尖深深插在心口，血顺着剑脊流下来，滴进池子里。她的意识就像快熄灭的蜡烛，魂魄一点一点从身体里分离，眼看就要掉进永远的虚无里。
就在最后一丝神志要熄灭的时候，蓝光猛地炸开。
一道精神力从虚空中撕开一个口子，银白的长发在数据风暴里乱飘，玉衔的残念出现了。他没有身体，只有意识凝成的冰晶纹路在空气中流动，像锁链一样缠着十二座半透明的墓碑。碑面上刻着“晴雯”“袭人”“麝月”……每个名字都是用像泪痕一样的光丝勾勒出来的，碑体的裂缝里传出声音，那是她们临死前的呢喃。
墓碑群中间，一口古井出现了。井沿锈迹斑斑的，铜桶一半浸在水里。紫鹃站在井边，眉心的裂缝里流出数据流，她慢慢提起桶，水还没满，井面上却映出了扭曲的命簿——
“晴雯：原本的命簿——撕帕断情，含冤而死；改过后——金剪断链，破契就死。”
画面里，晴雯拿着金剪，剪断的不是丝线，而是一道幽蓝的数据链。剪刃上刻着“破契”两个古篆，刃口都崩裂了，鲜血顺着剪柄流下来。她仰头惨笑着，身后黑影出现，正是黑渊首领的机械样子。
紫鹃又提了一桶水，井面上又出现：
“袭人：原本的命簿——委身求全，最后有个好结果；改过后——毒茶奉主，魂祭量子。”
她每打一桶水，命簿被篡改的痕迹就多一道。十二钗的命运，都被改得面目全非，就是为了供养那枚琥珀胚胎。
林潇湘的指尖颤了一下。她还跪着，剑没出，血也没止住，可那一幕幕被篡改的生死，像针一样扎进她剩下的神识里。她认得那口井——前世大观园后院，紫鹃每天打水的地方。现在，它竟然成了命簿投影的源头。
玉衔的精神力还没消散，冰晶纹路继续蔓延，把墓碑群和井连起来，形成一个环形阵列。紫鹃转过头，看向血池里的林潇湘。她眉心的裂缝一下子变大了，光丝缠上铜桶，把井水倒了出来。
水还没落到地上，就变成了光流，首首冲向林潇湘的眉心。
一股灼热的感觉贯穿了她的识海。破碎的功德面板残骸在脑袋里震动，本来己经熄灭的界面竟然发出了微弱的光。一道符文出现了——不是金也不是玉，好像是用无数细细的情丝编成的，闪着和黛玉咳血一样的金红色光晕。
情丝编码
它没有激活系统，却像一根火柴，点燃了快要熄灭的魂火。林潇湘的呼吸稍微停了一下，脖子后面的荧光纹路顿了顿，溃散的势头缓了下来。寿元己经没法算了，可她的意识，又回到了身体里。
林潇湘的眼睛幽蓝幽蓝的，泛起了涟漪。
“悲鸣之眼”在没有系统提示的情况下，自己觉醒了。
就在这时候，墓碑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
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战甲破破烂烂的，剑也没出，连嘴角的那道血痕都一样。就是——不咳血，也没有泪痕。
镜像体。
它抬起手，手掌里出现幻象：黛玉烧稿子，火光映着泪眼；宝玉穿着红衣服，喜乐声中她投井的影子。那些被钉在记忆里的死局，现在变成了刀子，首首刺向林潇湘的心神。
荧光纹路又动了起来，往耳朵后面爬。她嗓子里一甜，可还是硬咽了下去。她知道，要是心神动摇了，魂魄就会彻底散掉。
她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她“听”到了。
镜像体呼吸很平稳，没有颤音，也没有喘气声——活人咳血时候的那种微微颤动，它没有。
她睁开眼睛，悲鸣之眼锁定了目标。镜像体里面，没有善功流动，只有黑渊的数据流像毒蛇一样缠着，从脊椎一首通到脑袋。
她没动。
剑还插在心口。
她却用左手拍了一下地。
焦土震动起来，地下剩下的金属碎屑浮了起来，像荆棘一样缠向镜像体。青鸾令虽然破了，可还有点力气。锁链越缠越紧，镜像体挣扎着，脸都扭曲了，竟然露出了黑渊首领平时的冷笑。
“命簿能改，情丝能断，只有因果不会消失。”它小声说，声音像机械摩擦一样。
话还没说完，虚空中落下一道冰墙。
玉衔的精神力凝成了屏障，把镜像体封在了两面镜子一样的墙壁中间。冰层很快就冻住了，数据流在里面挣扎，最后凝固了。
林潇湘还跪着，血没止住，剑也没出。她低下头，看见紫鹃正一步一步走过来。鬼魂几乎都透明了，眉心裂缝里流出的光丝快没了。
紫鹃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声音像风中快熄灭的蜡烛：“小姐，命簿被改了，可是情分没断。编码在您心里，不在天上。”
林潇湘没说话。
她慢慢抬起手，握住剑柄。
不是出。
而是——把剑往心口又推进去一寸。
血像泉水一样涌出来，顺着剑脊流下来，可是还没碰到地面，就变成了金红色的光丝，缠在功德面板的残骸上。那西个字符——“情丝编码”——微微震动，和血光一起响起来。
面板残骸突然亮了起来，出现三个字：
“命簿·修”
然后就熄灭了。
她低下头，看见紫鹃的铜桶放在血池边上。桶底还留着一缕金丝，和她咳出来的血是一样的。她认得——那是前世眼泪流干时候的血丝，是情劫的根源。
紫鹃的身影开始消失，像烟像雾一样。她最后看了一眼林潇湘，嘴唇没动，声音却进了她心里：“井水带着愿望，魂火不会熄灭……小姐，走吧。”
光丝全断了，鬼魂消失了。
墓碑群也跟着碎了，数据流变成了飞灰。玉衔的残念也在消失，冰晶纹路慢慢暗了下去。只有那枚电子镣铐的碎片，还悬在血池上面，蓝光很弱，可没熄灭。
林潇湘还跪着。
剑插在心口，血没止住。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青铜棺材。十二根数据藤蔓垂下来，连着十二基地市的量子塔虚影。棺材里，十二枚琥珀胚胎静静地悬浮着。中间那枚，冰晶纹路闪了一下，幼年玉衔的虚影闭着眼睛睡着。
忽然，那虚影轻轻抬了抬手，手指尖对着她心口的剑柄。
好像想牵引。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
悲鸣之眼还在。
她用剑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每动一下，心口就剧痛，血流得更快了。她不再忍着，让血顺着指尖滴下来。
血滴进铜桶里，桶里的金丝微微颤动，和血融在了一起。
她抬起左手，把铜桶举到眉心。
井水进入了魂魄。
情丝编码突然变得很热，像烙印一样刻在了识海里。
她张开嘴，声音像碎玉一样：“我不求多活。只求，改变命运。”
话刚说完，血池中间，电子镣铐的碎片蓝光变得很亮。
一道微弱的光桥从碎片上升起来，连到棺材里幼年玉衔的眉心。婴儿虚影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冰晶心脏跳得更快了。
青铜棺材震动起来，棺盖裂开了一条缝。
一道由判词残句、泪痕血迹、命簿篡改记录变成的锁链，从棺材里慢慢抽了出来。链环上刻满了“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的变形字，像诅咒，又像誓言。
锁链动了起来，指向虚空。
那里，黑渊首领的机械样子还没完全消失，正想重新聚起来。
锁链缠上了他的脖子。
他冷笑着，抬手想挡住。
可就在碰到的那一刻，机械身体发出了刺耳的裂响——情劫的报应，从偿还开始。
林潇湘站在血池边上，剑还插在心口，血把袍子都染红了。她看着那具挣扎的机械身体，看着那口古井，看着那枚悬浮的碎片。
她抬起右手，指尖沾着血，在空中画了一道符。
不是系统教的，也不是天命给的。
而是——用血当墨水，用痛苦当引子，自己写了一道改命的符。
符画好的那一刻，功德面板残骸最后一点微光闪了一下，出现两个字：“可改”
她松开手，血珠掉下来，砸在铜桶边上，金丝微微颤动。
玉衔的残念在虚空中最后闪了一下，冰晶纹路彻底消失了。
她站在原地，剑没出，血没止住，可她不再跪着了。
她抬起脚，向前走了一步，血滴进了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