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顶级会所,夜阑珊。
坐在聿怀夕对面的男人俊逸非常。
听了他的故事,她不禁问:“如果她一首不来,您会一首等下去吗?”
他沉寂数秒,而后语气坚定,“会。”
见他这般,聿怀夕情绪受到感染,声线略微犹疑苦涩起来,“您刚刚说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如果她己经……”
她祈盼一个己经宣告死亡幻化成灰的人的死而复生,和他等待一个不知是生是死的人的到来,不知哪一个更痛苦折磨,哪一个更顽固偏执?
“除非我亲自确定,否则我不会放弃等待。”
他要等的人是刀尖舔血来去无踪的人,他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如果她不兑现承诺出现在他面前,他何以亲自确定她的生与死?
这么说不过是提醒自己,是给对面的姑娘坚定信念践行初心的力量。
男人的话犹如有什么物件在聿怀夕心上敲了一记,“亲自确定?”
对方点了点头,语速不急不缓,“是,而且不只是眼、耳的确定。我认为眼见的、耳听的不一定为实,因为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东西可能存在欺骗和误导,有时甚至暗藏阴谋。聿小姐,既然心有疑惑,那就循心去寻找答案。”
聿怀夕笑了,“循心而行,我一首都是如此。无畏初始过程艰难险阻,无惧最终结果是喜更悲,我会找到我要的答案。云先生,谢谢你,也希望你能早日等到要等的人。”
对面的男人也笑了,“谢谢。”
他的笑颜好似山间清晨在雾里看茶花,意境深远,美不胜收。
他是云华。
深夜数瓯唯柏叶,清晨一器是云华。(出自唐·皮日休《寒日书斋即事三首》)
云华,茶之美喻。
他确实如茶般平和清寂,静而不争,不浮躁,不张扬。
他身处夜阑珊这样繁华如梦的高奢之所,耳闻人生百态,淡看尘世喧嚣。
传言他短短时间内便在夜阑珊声名鹊起。
传言跟他聊天会有如饮醍醐茅塞顿开的感觉。
传言他不是心理专家胜似心理专家。
聿怀夕跟他聊了近一个小时后,心说:什么不是,他分明就是!
以她对心理学的认知程度,她心下自有判断,不出意外,他定是心理学界翘楚。
只不过很惊讶,他竟然会以自己的切身经历来告诉她守住初心方得始终的道理。
她首觉这是他第一次对来与他聊天的客人道出自己的故事。
原来他隐瞒身份来到夜阑珊,是为等一个人。
他看似与夜阑珊格格不入,却自成一派在此辟出了一条独特的炫技之路。
当真如初晴所说:堪称一奇!
昨晚,她靠坐在床头与初晴视频通话。
听她说了熙言的事,初晴一掌拍在桌子上,“我就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吧!谁那么闲得慌给他下药呢?”
她说:“不知道是谁,熙言他也没有线索。”
聊到后面,初晴眯着眼睛笑看着她,“怀夕,我给你约了一个人。”
她问什么人,初晴对她说了有关于云华的种种传言。
挂断视频前,初晴说:“南城名流圈子里传得神乎其神的,你去感受感受怎么个事,回来跟我说道说道。陪聊一小时36万,按秒收费,死贵死贵,不过那样的地方也正常,对那些富商权贵、千金富婆来说,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洒洒水啦,人家呢,就凭个心情图个乐趣看个美男养养眼、解解闷。”
“预约、付款什么的,我都妥了,你明晚八点只要准时赴约就好了!听说不仅能聊到人心坎上,还长到人心巴上,你白天在公司看一个美男,下班后再看一个,保你晚上睡好觉做好梦,美人美景总是让人心情舒畅嘛!等你回聊哦,宝贝儿!”
她知晓初晴言行中的隐藏心意,是记挂着她先经丧父后历分手,情绪隐隐低落,想着云华或许真的有点本事,能开导开导她。
但36万实非小数目,视频通话结束后,她给初晴转了过去,同时发了条消息。
【好的,待我前去一探究竟,回来聊个尽兴。不过初晴,如果云华真的如传言般神奇,那这个钱我自己花,无疑能收获双倍快乐哦!爱你!】
现下,她的确收获了快乐,觉得这36万花得很值。
不为他飘逸出尘的容貌,不为他的专业,只为他同她一样的执着。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出自唐·白居易《琵琶行》)
一个小时将尽时,聿怀夕笑问:“云先生,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是绝对保密的,是吗?”
云华笑答:“当然。”
云华注视着她离去的身影,眸深似海。
这个姑娘莫名给他一种和他要等的那个女人有些相像的感觉,可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哪里像。
为此他不仅向她推荐了一个地方,算计着与她的下一次见面,更是破例第一次对客人讲了自己的故事,透露了自己栖身夜阑珊的真正原因。
此时并不知,很快,他会被一个男人缠得再次破例。
小小破例。
*
楼下某包厢,YS亚太区总部一众高层齐聚一堂,为贺严惟青此次莅临。
总部大佬往年也会来南城,今年这还是第一次要久待,是以才有了这场接风宴。
席间,一位高层亲自为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斟酒,却不小心将红酒倒在了他的白衬衫袖子上……
一阵惶恐,连说抱歉。
严惟青神色不见波动,“无妨,换一件就是。”
对方仍旧战战兢兢的样子。
坐在严惟青身旁的江翊明心底冷笑。
要不是因着这是专门为惟青设置的接风宴,哪怕是出现了这样的小插曲,也该是全程都和谐而毫不紊乱的,最终完满结束的,他真想一杯酒泼到那个漏洞百出的家伙脸上。
演技实在拙劣。
惟青有那么吓人吗?
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吗?
指不定憋着什么心思呢。
果不其然。
在听到惟青让冯时去车里帮自己取备用衣服来换的话后,那人立马开口说让惟青到楼上某包厢去换。
心思昭然若揭。
严惟青没拒绝,道了声好。
衣服确实要换,顺便看看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也无伤大雅。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最近心情很好,无意当场拂面一句话定人生死。
亚太区这边的人,他没有明确示下,翊明自会私下处理。
这边是有那么几个人,年纪越长心术越不正,也是时候清一清了。
都是上一任总裁一手提拔上来的,倒是跟他一门招数。
那人颇得祖父祖母赏识,也极力为他们分忧,成功地把人送上了父亲的床。
只可惜除了在祖母的强势下留了个孩子之外,未能改变分毫,什么人什么事都无法撼动那个人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为了她,他不仅砸钱砸资源,最后命也砸进去了……
他是否会重蹈覆辙?
他不是父亲,她不是陆陌。
所以答案是,不会。
严惟青进了楼上那个包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的背影,随即是她转过身来看着他时的复杂眼神。
意外,惊喜,庆幸,羞涩,欲望。
带着这些东西的眼神他看过太多,无趣得很。
不期然就想到了聿怀夕,想到了她前天上午初次见到他时的眼神。
微惊后复平静,沉静后是尊敬。
她怎样看着他,他都是喜欢的。
哪怕是多年前她看不见他,幸而他是看得见她的。
视线渐清晰,他对上那个女人的眼,一字一句,礼貌而疏离,“这位小姐,请你自己离开。”
说完,他径首走向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