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赵立国那句咆哮的余音还在回荡。
“一个一级叶片,提升百分之三点七!”
“整台压气机的总效率能提升多少?百分之十五?还是百分之二十?”
这些数字砸在每个航空专家的心上。
他们不是不懂,是太懂了!
浑身颤抖!
为了让发动机效率提升零点五个百分点,一代代的工程师们熬白了头,耗费了无数的经费和时间,结果往往还是一场空。
现在一个大一的少年,站着单手托着笔记本,花了一分钟就扔出了一个3.7%的提升。
“安静!”
最先冷静下来的是虞修远。
这位老人一生经历过的大风大浪,比在场所有年轻人吃过的盐都多。
他一双老眼死死盯着许燃,声音却沉稳如山。
“许燃同志的成果,是划时代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环视全场,一字一顿。
“所以,我宣布,之前所有的歼-7改进预案,全部作废!”
“从现在开始,A-9实验室成立一个新的攻关小组,‘尖刀组’!”
“组长,许燃。”
虞修远的话掷地有声,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
“副组长,钱博文。
负责将许燃同志的理论模型,转化为可执行的工程代码。”
“其他人,赵立国同志统一协调,全力配合!
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要数据给数据!
一切资源,最高优先级!”
任命许燃当组长,没人有意见。
开玩笑,神仙下凡来技术扶贫,谁敢有意见?
但任命钱博文当副组长……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一丝古怪,落在了钱博文身上。
这位刚才还被打击到信仰崩塌的常春藤博士,能行吗?
“我……我反对!”
钱博文涨红着脸,突然喊道。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是受刺激过度,要撂挑子不干了?
赵立国眉头一皱,刚想开口训斥。
却见钱博文向前一步,对着虞修远又是一个深深的鞠躬。
“虞老!我干不了这个副组长!”
他抬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和狂热。
“在许老师的理论面前,我就是个小学生!
我的那点知识,连给许老师打下手都不配,怎么敢当副组长?”
“我的申请是,担任许老师的……首席程序员!
或者,助理也行!”
“许老师负责思考,负责指明方向!
所有的脏活累活,代码、验算、调试,我来干!
我保证,许老师的任何一个想法,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可以跑的程序!”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堂堂一个海归博士,领域专家,争着抢着要给一个大一学生当助理程序员?
赵立国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一次。
他看向许燃。
许燃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扫了钱博文一眼。
“可以。”
他吐出两个字。
“你的编程基础还行,能节省我不少时间。”
对他而言,这似乎真的就只是找个顺手的工具人。
“谢谢许老师!”
钱博文却如蒙大赦,激动得脸都红了。
立刻掏出随身的小本子,站到了许燃身后,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记录圣言的架势。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尖刀组”是个什么样的怪物组合了。
一个负责降下神谕的“神”。
一个负责将神谕翻译成凡人语言的“大祭司”。
而他们这些人,就是负责搬砖献祭的信徒。
“好!就这么定了!”
虞修远眼中精光爆射,一锤定音,“尖刀组立刻开始工作!
我们的目标,就是以许燃同志的算法为核心,榨干涡喷-7的每一分潜力!”
“散会!”
命令一下,整个A-9实验室瞬间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钱博文彻底化身许燃的影子,手里永远拿着笔记本和电脑。
“许老师,关于流场边界的‘滑移壁面’条件,您的这个‘概率耦合’思路,我……
我暂时还理解不了,您看……”
“不用理解。”
许燃头也不抬,手里在白板上飞快地书写着一行行公式,“这个三阶偏导数的结果代入进去,首接调用就行。”
“是!是!”
钱博文如获至宝,立刻冲回电脑前,手指化作幻影。
他是真的不理解,但他信!
神说要有光,你去拉电闸就对了,研究什么法拉第定律?
团队里的其他人,也被这股疯狂的氛围所感染。
有的负责整理几十年来涡喷-7所有的实验数据,作为算法的“养料”。
有的负责搭建新的服务器集群,确保算力管够。
整个实验室,24小时灯火通明,只有泡面和咖啡的香气在飘荡。
时间在你忙碌的时候总是过得飞快!
这天下午,许燃正在埋头构建压气机叶片的统一参数化模型。
这几乎等同于用数学语言,去定义一片“完美叶片”应该具备的所有特征。
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费涛,壮着胆子凑了过来。
他是负责机体结构和气动布局的老专家。
“许……许组长。”费涛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
“嗯?”许燃从一堆复杂的积分符号里抬起头。
“那个……我们在优化发动机,可……可歼-7本身的机翼,还是五十年前米格-21的底子,是一个大后掠三角翼。
这个翼型在跨音速区域,升阻比性能很差,会产生严重的激波阻力。”
费涛扶了扶老花镜,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我们能不能,也稍微优化一下机翼,哪怕只是一点点,对整体性能的提升也是巨大的。”
问题一提出来,周围几个工程师都围了过来。
是啊,心脏要换成超跑的了,车壳子还是拖拉机的,这不协调啊。
“跨音速升阻比?”
许燃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在思考这个名词。
他走到另一块白板前,看了一眼歼-7的原始三视图。
只看了一眼。
然后,他拿起了笔。
没有计算,没有草稿。
首接就在白板上画出了一条全新的曲线。
曲线流畅,优雅。
“原始翼型的‘压力中心’和‘焦点’在跨音速时会产生非线性偏移,导致舵面效率下降。”
许燃一边画,一边用所有人都能听懂的语言说着。
“我重新设计了‘前缘半径’和‘最大厚度位置’,用一个连续的‘超临界曲面’来取代原来的‘双圆弧翼型’。
可以大幅削弱激波的产生,并且让激波附着在机翼表面。”
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像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
但在费涛这些搞了一辈子飞机设计的人耳朵里,却不亚于天方夜谭!
超临界翼型!
那可是美利坚人七十年代才搞出来的东西,是三代机的标配!
我们国家搞了多少年,也只是摸到了一点皮毛!
你……你看一眼就画出来了?
“钱博文!”许燃喊了一声。
“在!许老师!”钱博文闪电般地窜了过来。
“把这个翼型建模,用我的模型跑一下0.8到1.2马赫区间的升阻比数据,跟原版做个对比。”
“收到!”
又是几分钟。
当全新的仿真云图和对比数据,出现在大屏幕上时。
整个实验室,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屏幕上,鲜红的大字无比刺眼。
【翼型优化对比方案】
【歼-7原始翼型(三角翼)跨音速平均升阻比:基准值100%】
【全新设计翼型,跨音速平均升阻比:118%】
凭空提升,百分之十八!
一个困扰了华夏航空界几十年的难题,就这样被一个少年用一支笔,在白板上随手画出的几条线给攻克了。
“咕咚。”
费涛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要冒火。
他看着白板上那完美的翼型,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许燃。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让他不由自主地用带着颤音的声音喃喃自语:
“奇迹……这是奇迹……”
他走上前,像是在抚摸一件艺术品,用手指轻轻地虚空描摹着那条曲线。
“这个翼型……它应该有一个名字。”
他猛地回头,看着许燃,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它就叫……‘许氏翼型’!”
“对!许氏翼型!”
“我同意!”
周围的工程师们轰然应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狂热。
从这一刻起,许燃这个名字,注定要被刻在华夏航空工业的丰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