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块刻着“307”的电池跑回宿舍时,胖子正坐在下铺发呆,眼神首勾勾的,嘴角挂着丝白沫。他面前的地板上,用指甲刻着个歪歪扭扭的“7”,刻痕里渗着点暗红,像被血泡过。
“你挖着啥了?”胖子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花坛里的土,是不是凉得像冰?”
我把电池往口袋里塞,指尖触到片冰凉——是早上那片指甲,不知何时钻进了口袋,正贴在电池上,指甲盖里的血丝在月光下看得一清二楚。《307宿舍入住须知》从门后飘了下来,新的字迹用指甲刻在背面,深到几乎穿透纸页:
9. 若在花坛挖到带字的硬物,必须用黑布裹七层,放在窗台上晒三天。期间若听见硬物在布包里跳动,别打开,那是“它们”在数你剩下的日子。晒不够三天,它会钻进你的充电器,顺着电流爬进耳朵。
我找了块旧围巾裹电池,裹到第五层时,布包里突然“咚”地跳了一下,震得手心发麻。胖子还在刻地板,“7”旁边又添了个“3”,刻痕交叉处的暗红越渗越多,像有血从木头里冒出来。“宿管阿姨昨晚来查寝了。”他头也不抬地说,“她手里拿着个本子,上面记着307的人名,最后一个空着,画了个问号。”
凌晨1点,窗台上的布包开始发烫,像揣了块烙铁。我掀开窗帘一角,看见对面307的灯又亮了,这次窗帘没拉严,露出半张脸——是张女生的脸,眼睛睁得很大,瞳孔里映着我宿舍的窗户,嘴角咧得很开,露出的牙齿泛着青黑。
“它在数布包的层数。”胖子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和我并排站着,他的影子投在墙上,脖子处有个奇怪的折角,像被人拧过,“你听,是不是有‘沙沙’声?那是指甲刮黑布的声。”
布包里果然传来细碎的刮擦声,一层一层的,像在数“一、二、三……”。我数到第六声时,刮擦声停了,接着是“啪”的一声脆响,像玻璃碎了。对面307的灯突然灭了,灭的瞬间,我看见那女生的脸贴在玻璃上,鼻子都压扁了,嘴里在动,像是在说“七”。
第二天早上,黑布包瘪了下去。我解开七层布,里面的电池不见了,只剩片碎玻璃,边缘沾着点银灰色的粉末,像手机屏幕的渣。胖子的床铺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只是枕头底下露出半截指甲,和花坛里挖到的那片一模一样。
宿管阿姨来收钥匙时,手里的本子翻开着,307那页的最后一个空格里,用红墨水写了个“哲”字,字迹边缘还在往下淌,像没干的血。“胖子转学了。”她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里嵌着点银灰色粉末,“他说307的地板总在夜里叫他名字,刻多少‘7’都没用。”
我回到宿舍时,发现胖子刻的“307”旁边,多了行新的刻痕,是用我的笔迹写的:“第七天晚上,别睡上铺。”
《入住须知》的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个用红墨水画的闹钟,指针指向11点,钟面上的数字“7”被圈了起来,旁边写着第10条:
10. 第七天夜里11点,必须把所有镜子都朝墙放,包括手机屏幕。若在镜中看见多出来的自己,立刻用指甲掐自己的影子,掐到出血为止。别让镜中的“你”先眨眼,否则它会替你躺到上铺去。
我摸了摸口袋,那块消失的电池不知何时又回来了,就揣在昨晚的位置,只是上面的“307”变成了“306”。窗外的风裹着股铁锈味灌进来,吹得窗帘“哗啦啦”响,像有人在外面拽。
下铺的床单突然自己掀了起来,露出底下的床垫,上面有个浅浅的人形印子,头的位置陷得很深,像被什么重物压过。印子旁边,散落着七根长发,根根都缠着银灰色的粉末。
我突然想起胖子说的话——宿管阿姨的本子上,307的最后一个名字是空的。现在,那个空格里写上了我的名字。
墙上的时钟指向10点59分,秒针走动的声音在空宿舍里格外清晰,像有人在用指甲敲桌子。
“咚。”
窗台上的碎玻璃突然自己拼了起来,拼成块完整的屏幕,里面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正往我上铺爬,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
第七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