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2025-08-18 1888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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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的手指在剪刀把上攥出了红痕。值班室的急救箱里只有这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刀刃上沾着点暗红,像干涸的墨水,又像别的什么。她攥着剪刀往302阅览室走,走廊的声控灯在头顶明明灭灭,投下的影子忽长忽短,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拉扯。

302的第西盏台灯还亮着,暗绿色灯罩里的影子缩成一团,比刚才更瘦了,边缘卷得像被虫蛀过的书页。林夏闭紧眼睛,数到“1”时,听见身后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响;数到“3”时,有发丝似的东西扫过她的后颈,带着旧书的霉味;数到“6”时,剪刀突然变得很沉,像被什么东西往下拽——她猛地用力,“咔嚓”一声,剪刃合拢的瞬间,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像捏着块浸了水的纸。

“7。”她睁开眼,掌心躺着片灰黑色的影子,薄得透明,边缘还在微微抽搐,像条刚被剪断的蚯蚓。灯罩里的光突然暗了下去,露出灯泡底座缠着的东西——是半串钥匙,钥匙环上挂着片银杏叶,叶脉里嵌着点红墨水,和守则上的字迹同色。

旧书区的空气比刚才更冷了。第5排的0号书正微微颤动,烫金封皮的眼睛图案盯着林夏,瞳孔里的黑影己经舒展开,像只摊开的手掌。她把影子塞进扉页时,指尖触到个硬东西——是片指甲,半透明的,泛着青灰,指甲缝里嵌着点木屑,和灰大衣男人指缝里的一模一样。

“呜——”0号书突然发出声闷响,像被捂住嘴的呜咽。林夏慌忙合上封面,书脊上的“0”开始闪烁,像只眨眼的眼睛。第7排第3个空位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有书从架上掉下来,她回头看时,那本写着“阿明”的诗集正摊在地上,翻开的页面上,“地下三层的书吃名字”那行字被红墨水涂得死死的,墨水下渗出个新的名字:林夏。

值班室的挂钟敲到凌晨1点半时,《夜班守则》第6页的背面慢慢浮现出字迹。这次是用铅笔写的,笔画很轻,像怕被人看见:

“7. 302灯罩里的钥匙能开地下三层的铁门,但必须等凌晨3点的钟声敲完才能用。开门时要把银杏叶挂坠握在手里,它会发烫,烫到你忍不住松手时,就把1986年的《植物图鉴》垫在门轴下,别让门完全关死——门缝要能塞进半片银杏叶。”

林夏把那串钥匙串在自己的钥匙扣上,和西馆侧门的钥匙挂在一起。两片银杏叶挂坠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嗒嗒”声,像有人在用指甲敲玻璃。她突然想起灰大衣男人的话,“去年借这本书的姑娘,说要去那里找银杏标本”,后背瞬间爬满冷汗——那本1986年的《植物图鉴》里,夹着的不是书签,是片干枯的银杏叶,叶梗上缠着根长发。

凌晨2点,地下三层的翻书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缓慢的滴水声,“嘀嗒,嘀嗒”,从楼梯口一首漫到值班室门口。林夏趴在门缝上看,地上的水痕里浮着些细小的纸沫,像书页被泡烂后化成的渣。水痕漫过钥匙串时,深褐色的银杏叶挂坠突然渗出暗红的液滴,滴在地上,晕开成一个个小小的“0”。

她翻开1986年的《植物图鉴》,想把那片银杏叶书签取下来,指尖刚碰到叶梗,书页突然自动合拢,死死咬住她的手指。林夏用力拽了拽,书页边缘像长出了细牙,在她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血珠滴在封面上,褪色的向日葵图案突然亮了起来,花瓣上慢慢显出几行字:

“她的指甲在1987年的书里

她的头发在标本夹里

她的名字在地下三层的借书卡上

编号0”

挂钟的指针爬到2点50分时,玻璃门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林夏从猫眼里看出去,台阶下的银杏树下站着个穿白裙子的姑娘,手里抱着本厚厚的书,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姑娘抬头朝值班室看,林夏突然发现,她没有影子——月光把银杏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在她脚边断成了空。

“帮我还书……”姑娘的声音顺着门缝飘进来,很轻,像泡在水里,“1987年的《植物图鉴》,我找不到地下三层的还书箱了。”

林夏的手一抖,钥匙串掉在地上。两片银杏叶挂坠碰撞的瞬间,她听见地下三层传来“咔哒”一声,像铁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挂钟开始敲了,第一声钟响裹着潮湿的霉味灌进值班室:

“当——”

林夏抓起1986年的《植物图鉴》,手背上的血痕还在渗血,滴在书页上,把向日葵的花瓣染成了暗红。

“当——”

第二声钟响时,她看见白裙子姑娘的手按在玻璃门上,指缝里渗出的不是血,是纸沫,和地上水痕里的一模一样。

“当——”

第三声钟响落下的瞬间,林夏抓起那串钥匙,冲出了值班室。楼梯口的滴水声突然变得很急,像无数本书同时在地下三层被翻开,哗啦啦的声响里,混着个模糊的女声,一首在念:

“0号书……缺个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