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图书馆夜班守则》
入职第一天,林夏在值班室的抽屉里发现这张泛黄的纸。字迹是用蓝黑墨水写的,边缘洇着暗红,像被水浸过又晒干,纸角还粘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图书馆后院的银杏,这个季节本该满树金黄。
「1. 晚8点前必须锁好西馆的侧门,钥匙挂在值班室门后,钥匙串上有片银杏叶挂坠,若坠子变成深褐色,立刻用墨汁涂满锁孔。」
林夏抬头看挂钟,7点58分。她抓起钥匙串冲出值班室,西馆侧门的铜锁己经泛出青黑,像蒙着层水汽。钥匙串上的银杏叶挂坠果然透着暗褐,边缘卷得像只干枯的手掌。她哆嗦着把钥匙插进锁孔,金属摩擦声里混着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人在门后翻书。
「2. 东馆302阅览室的台灯只能开3盏,必须是靠窗的那三盏。若发现第西盏亮着,立刻用红墨水在桌面画个钥匙形状,别抬头看灯罩里的影子。」
锁好侧门回头时,东馆三楼的窗口亮着片昏黄。林夏数了数,西盏。她攥着口袋里的红墨水笔跑上楼梯,302阅览室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光带着铁锈味。靠窗的三盏台灯正常亮着,第西盏在最里侧的角落,灯罩是暗绿色的,照得桌面泛着冷白。
她蹲下身往桌面画钥匙,笔尖刚触到木头,就听见头顶传来「咔哒」声。是台灯的开关声。林夏死死盯着笔尖,红墨水在木纹里晕开,像条流血的小蛇。眼角的余光瞥见灯罩里的影子——不是人的轮廓,是团扭曲的纸,正顺着灯罩内壁往下爬,边缘卷得像书页。
「3. 闭馆前要检查所有旧书区的书脊,若发现书脊上的编号变成『0』,必须把书插进第7排第3个空位,进去时要默念书名,漏一个字,书会在午夜翻开你的名字。」
旧书区在西馆 basement,空气里飘着霉味和松节油的混合气味。林夏的手电筒扫过书架,果然在第5排看到本烫金封皮的书,书脊上的编号「739」正慢慢褪成「0」,像被无形的橡皮擦抹过。书的封面上没有书名,只有个烫金的眼睛图案,瞳孔是空心的。
她抱着书往第7排走,脚下踢到个东西——是本掉在地上的诗集,扉页上用铅笔写着「阿明」,字迹被水洇得发蓝。林夏弯腰去捡,诗集突然自动翻开,哗啦啦地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慢慢浮现出行字:「别碰0号书的扉页,里面夹着去年冬天的指甲。」
第7排第3个空位是空的,边缘的木架上刻着个小小的「0」。林夏把书进去时,喉咙像被堵住,只能模糊地念出封皮上的眼睛图案。书刚卡进空位,整排书架突然轻微晃动,第5排传来「啪」的一声,像有书掉在地上。她回头看,那本编号变成「0」的书又回到了原位,只是封面的眼睛图案里,多了个小小的黑影,像只蜷缩的手。
「4. 午夜12点会有穿灰大衣的读者来借『1987年的《植物图鉴》』,别告诉他书在地下三层。给他本1986年的,封面要朝上,否则他会把你的影子夹进还书箱。」
值班室的挂钟敲到12点时,玻璃门「吱呀」响了一声。林夏从猫眼里看出去,个穿灰大衣的男人站在台阶下,领口遮到下巴,手里攥着张泛黄的借书单,单子上的书名被圈了三遍。
她从书库找到1986年的《植物图鉴》,封面的向日葵图案己经褪色,书脊上沾着点暗红,像干涸的血。男人接过书时,林夏发现他的指甲泛着青黑,指缝里嵌着木屑——和旧书区书架上的木纹颜色一样。
「地下三层……」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去年借这本书的姑娘,说要去那里找银杏标本。」
林夏猛地关上门,后背抵着门板滑坐在地。借书单从门缝里塞进来,背面用红墨水画着张地图,地下三层的位置标着个骷髅头,旁边写着「钥匙在302的灯罩里」。
「5. 若听到地下三层传来翻书声,无论多响都别下去。那里的书会自己整理书架,它们认指甲盖里有木屑的人当管理员。」
凌晨1点,地下室方向传来「哗啦啦」的翻书声,越来越响,像有无数只手在同时翻动书页。林夏盯着值班室的门,门后挂着的钥匙串在晃,银杏叶挂坠己经完全变成深褐,边缘的锯齿像在慢慢变尖。
她突然想起旧书区那本诗集,「阿明」的字迹旁边,有行用红墨水写的小字被铅笔涂过,隐约能看出「地下三层的书吃名字」。
翻书声里混进了脚步声,很慢,一步一步踩在楼梯上,带着潮湿的霉味。林夏抓起红墨水笔,在门上画了个又一个钥匙形状,首到整扇门都被暗红覆盖。
脚步声在值班室门口停了。
「新来的管理员?」是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像书页摩擦,「能帮我找找1987年的《植物图鉴》吗?我的指甲在书里夹着。」
林夏捂住嘴,看见门下的缝隙里,塞进半片银杏叶——是新鲜的,还带着露水,叶面上用墨汁写着个「6」。
抽屉里的《夜班守则》突然自己翻开,新的一页上,用暗红的墨水写着第6条:
「凌晨2点前,必须把302灯罩里的影子剪下来,塞进0号书的扉页。记住,剪的时候要闭着眼睛数到7,数错了,影子会替你去地下三层。」
窗外的银杏叶突然「唰」地落了一片,贴在玻璃上,像只摊开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