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点的雾裹着铁锈味灌进便利店，新员工的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声——那声音和7号货箱夹层里的齿轮转动声一模一样。他把漫画书盒子放在收银台时，盒底的靛蓝色字迹突然洇开，第1条规则的末尾渗出半行红墨水：“……必须往石狮子的眼睛里塞半页今日的漫画，纸页边缘要撕成猫爪的形状。”
阿宇盯着新员工的手腕。那里戴着块和他同款的手表，只是蒙子上的裂纹更细，像刚被指甲划开的新伤，裂纹里卡着的漫画线泛着银光，和石狮子眼睛里淌的银灰色液体同色。“规则会变。”阿宇的声音里混着猫毛摩擦的沙沙声，他的指甲己经能弹出半寸长的尖钩，“特别是当货箱里的锁链开始数‘123’的时候。”
新员工刚要开口，货架上的牛奶瓶突然集体倾斜，瓶身上的装订机图案全变成了黑猫的侧影，侧影的爪子正往瓶口外爬，爪尖沾着的银灰色液体在玻璃上写着：“别信戴红手环的人。”阿宇下意识摸向手腕——他的手环不知何时变成了深红色，红得像浸透了血的漫画纸。
小秋从仓库里飘出来时，脚踝上缠着半截漫画线。她的耳朵己经完全变成了猫耳，耳尖的红墨水正往下滴，滴在地上凝成串小字：“7号货箱在数人头，现在缺一个。”她指了指新员工的书包，“你看他书包上的英雄贴纸，边角是不是卷起来了？那是被齿轮咬过的痕迹，上一个贴这种贴纸的，现在是装订机底座的日期。”
新员工猛地扯下书包上的贴纸。贴纸背面粘着绺黄头发，发梢缠着蓝布衫纤维，纤维在灯光下展开，露出绣着的小字：“晓雯的校服第二颗纽扣，在黑猫玩偶的肚子里。”阿宇突然想起凌晨3点塞进玩偶心脏的漫画线，线的末端确实缠着颗碎成两半的纽扣，当时他以为是老太太拐杖上掉的那颗。
“第1条补充：撕贴纸前要先给玩偶喂口罐头里的红墨水。”小秋的尾巴尖扫过收银台，扫落的猫毛在桌面上拼出个简易的阵法：石狮子、7号货箱、黑猫玩偶，三个点用红墨水连成三角形，“不然贴纸里的头发会钻进你的指甲缝，替齿轮数你的心跳。”
新员工的指甲缝里己经渗出银灰色液体。他慌忙去抓罐头，却发现阿宇手里的铁皮罐头不知何时换了图案——原来的黑猫轮廓被划掉，改成了个戴鸭舌帽的少年，少年的嘴角咧到耳根，嘴里塞着半截装订机的压纸。“这是阿杰。”阿宇的瞳孔变成了竖瞳，“他以前总偷喝‘昨日的牛奶’，说能看见第二天的规则，结果看见的是自己变成齿轮的样子。”
仓库里突然传来“哗啦”声，像是整箱漫画书摔在地上。7号货箱的夹层敞着，里面的锁链正一圈圈往外爬，每个链环上都套着个纸做的指节，指节上的红墨水印着不同的指纹——其中个指纹的纹路，和新员工拇指上的一模一样。
“它在认新的关节。”小秋蹲在货箱旁，用漫画线把纸指节往回捆，她的后颈长出了黑色的鬃毛，像石狮子脖颈上的卷毛，“你看最上面那节，指纹快磨没了，那是晓雯的，她总用这根手指翻漫画书的最后一页。”
新员工往石狮子眼睛里塞漫画纸时，发现狮口内侧刻着行小字：“当牛奶瓶开始数‘123’，就把7号货箱的火焰图案补完最后一笔。”他刚把撕成猫爪状的纸页塞进狮眼，石狮子突然打了个喷嚏，喷出的银灰色液体溅在货箱上，液体流过的地方，火焰图案的最后一笔自动补全了——那笔弯弯曲曲的，像根烧红的猫爪。
“咔哒。”7号货箱的锁扣突然弹开。里面滚出个铁皮罐头，和阿宇手里的一模一样，只是罐身上的黑猫眼睛是两颗完整的纽扣，纽扣背面用蓝布衫纤维绣着个“新”字。新员工刚要去捡，罐头突然炸开，里面的靛蓝色液体凝成只猫爪，爪尖扎进他的手背，留下个齿轮形状的血洞。
“这是‘入职礼’。”阿宇看着新员工手背上的血洞渗出银灰色液体，突然想起自己第一天来时，手腕上的手表蒙子就是这样裂开的，“现在你能听见货箱里的锁链在数第几个人了。”
新员工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果然听见了锁链摩擦的声音：“1…2…3…4…5…”数到“5”时突然卡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链环。货架上的牛奶瓶开始“叮叮当当”地撞在一起，瓶身上的黑猫侧影全转了过来，眼睛里的红墨水汇成细线，顺着瓶身流到地上，在瓷砖缝里拼出个名字：“小冬”——是新员工胸牌上的名字。
凌晨5点，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小秋的尾巴己经能扫到仓库的卷帘门。她蹲在7号货箱上，正用漫画线把新员工滴在地上的银灰色液体缠成线团，线团里时不时滚出半张漫画书页，上面的英雄正把自己的手指塞进装订机，压出的纸孔里钻出根蓝布衫纤维。
“第2条要来了。”小秋突然抬头，猫耳抖落几片带着红墨水的毛，“当第一只鸟撞在玻璃门上时，必须把黑猫玩偶的尾巴扯下来，塞进装订机的压纸缝里，记住要倒着塞——尾巴尖朝里，就像晓雯以前藏秘密纸条那样。”
阿宇的手表突然“嗡”地一声发烫。蒙子上的裂纹彻底炸开，露出底下的表盘：指针己经变成两根黑色的猫爪，正往他的皮肉里钻，表盘上的时间停在5点10分，数字“10”的位置渗出半滴红墨水，在手腕上凝成个“杰”字。
玻璃门“咚”地响了一声。一只灰鸟撞在门上，翅膀上的羽毛簌簌落下，每根羽毛的末端都沾着点靛蓝色，落在地上拼出半行字：“玩偶的左耳里藏着晓雯的作业，第37页画着打破齿轮的方法。”
新员工慌忙去扯黑猫玩偶的尾巴。玩偶突然睁开眼睛——两颗纽扣眼睛里印着他的脸，嘴角正慢慢咧开，露出用漫画线缝的尖牙。“别碰它！”阿宇扑过去按住他的手，指尖的尖钩划破了对方的手背，血珠滴在地上，瞬间被银灰色液体吞没，“它在等你把尾巴塞进装订机，这样就能用你的指纹补全阿杰的指节！”
玩偶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和阿宇凌晨吞下纸心脏时的声音一模一样。它突然从货架上跳下来，尾巴尖甩出根蓝布衫纤维，纤维缠住新员工的脚踝，往仓库拖去——拖过的地面上，银灰色液体汇成条小溪，溪水里浮着无数个细小的齿轮，每个齿轮上都刻着个模糊的名字。
小秋突然拽住玩偶的后颈。她的指甲刺进玩偶的棉絮里，拽出半截作业本纸，纸上的字迹被红墨水洇得只剩个“火”字。“晓雯的作业没写完。”小秋的声音像被齿轮碾过，“她写到‘用7号货箱的火焰烧……’就被拖进夹层了，剩下的字粘在锁链的第5个环上。”
新员工的脚踝己经被纤维勒出血痕。银灰色液体顺着血痕往上爬，在他的小腿上画出个装订机的图案，图案的压纸上刻着今天的日期——和阿宇发现的装订机底座日期完全重合。“快用罐头砸它！”阿宇把自己的铁皮罐头扔过去，罐身上的阿杰图案突然活了过来，张开嘴咬住玩偶的尾巴，“红墨水能让它想起自己原来是块漫画纸！”
罐头砸在玩偶身上的瞬间，发出“啪”的脆响，像漫画书被撕成两半。玩偶的棉絮里滚出堆齿轮，每个齿轮上都缠着根头发：黑的是阿杰的，黄的是晓雯的，灰的是小夏的，还有根沾着猫毛的，显然是小秋的。最后滚出来的是根棕色头发，发梢沾着靛蓝色液体——阿宇认出那是自己的。
玻璃门外的天空彻底亮了。第一辆公交车驶过，车灯照在玻璃上，映出阿宇和新员工的影子：阿宇的影子己经长出了尾巴，新员工的影子手腕上，多了块蒙子开裂的手表。货架上的牛奶瓶全部恢复了原样，只是瓶身上的英雄图案都换了张脸，像极了阿宇第一天来时，小秋背包里的黑猫玩偶。
小秋蹲在7号货箱旁，正在用漫画线把散落的齿轮串起来。她的猫耳慢慢缩回头发里，只是指甲盖还留着红墨水的颜色。“6点换班。”她把串好的齿轮塞进夹层，“最后一条规则：把你的手表摘下来，放在漫画书盒子里，新的人需要它认路。”
阿宇摘下手表时，发现蒙子的裂纹里长出了根新的漫画线，线的末端拴着颗纽扣眼睛——是新员工书包侧袋里露出来的那颗。他把手表放进盒子的瞬间，盒底的靛蓝色字迹突然更新：“第1条：23:00后，窗边若有穿蓝布衫的人，必须先数清货箱里的齿轮数量，少一个，就往自己的影子里钉根漫画线。”
新员工接过盒子时，指尖触到了阿宇留在盒底的红墨水印。那是个歪歪扭扭的“宇”字，笔画间还沾着根猫毛，像只细小的手在挽留什么。阿宇走出便利店时，石狮子的眼睛里又开始淌银灰色液体，液体在地上汇成个小小的漩涡，漩涡里浮着片漫画书页，上面的英雄正把自己的影子钉在墙上，影子的手腕上，戴着块没有蒙子的手表。
公交车的报站声混着油墨味飘过来。阿宇摸了摸口袋，里面的铁皮罐头不知何时变成了本漫画书，封面上的英雄胸口破着个洞，洞里塞满了黑猫玩偶的棉絮，棉絮间露出半截蓝布衫的袖子——和他第一天看见的窗边人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