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员工叫小秋，手里的盒子用漫画书的线缠着，线结上沾着点银灰色的粉末——和石狮子眼睛里淌出的液体干掉后的样子一模一样。她站在玻璃门后时，影子在地上缩成个黑猫玩偶的形状，尾巴尖缠着半截蓝布衫纤维。
“第1条……”小秋的指尖刚碰到盒子搭扣，缠线突然绷紧，勒出几道红痕，“小夏姐的便签说，要递……缠着漫画线的纽扣？”
小夏没应声。她的指甲盖泛着暗红，像浸在红墨水里泡透了，背包里的黑猫玩偶正用女孩的黑洞眼睛盯着小秋，玩偶肚子上的漫画碎片在渗血，血珠滴在收银台上，凝成行小字：“别信便签上的‘漫画线’，是蓝布衫的线。”
23:00的钟声裹着猫叫声撞过来，比前两晚更尖，像指甲刮过铁皮罐头。窗边的蓝布衫人影又清晰了些，这次能看见对方的手——手腕上戴着黑色手环，环扣处缠着的，正是小秋盒子上的那种漫画线。对方手里的容器变成了个布袋子，袋口露出半截玩偶的耳朵，耳朵上缝着颗纽扣，纽扣背面的红墨水印着个日期：是小秋第一天来面试的日子。
“它在等自己的耳朵。”小夏突然开口，声音里混着玩偶的呼噜声，“你盒子里的玩偶，左耳是不是缺了块？”
小秋猛地掀开盒子。里面的黑猫玩偶果然左耳少了半片，缺口处露出的棉絮里，裹着根蓝布衫的纤维，纤维末端沾着点干涸的血——和阿杰手背上的暗红线条同色。她刚要把盒子递过去，布袋里突然伸出只手，指甲涂着鲜红的漆，和最初阿杰玩偶爪子上的一样，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闭紧嘴时，要数到七。”小夏的提醒带着喘息，她的发间钻出几根猫毛，落在小秋手背上，瞬间变成细小的线，缠上蓝布衫的纤维，“少数一下，你的影子就会被布袋吞进去，变成新的棉絮。”
小秋数到五时，听见布袋里传来撕纸的声。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的影子在袋口挣扎，影子的左耳正在消失，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掉了。数到七的瞬间，布袋突然收紧，从里面掉出半片玩偶耳朵，耳朵上的纽扣正往下淌银灰色液体，滴在小秋的盒子里，把缺了的那半片补了起来。
背包里的玩偶突然躁动，小夏的黑猫玩偶咬住小秋的盒子，玩偶的牙齿不知何时换成了蓝布衫的线，线尖扎进盒子的木板里，扎出七个小孔。小秋低头看时，小孔里渗出的暗红液体在地上汇成个圈，圈里浮着张便签，是用漫画纸撕的：“第1条补充：补好的耳朵要系在7号货箱的把手上，不然它会半夜来偷你的指甲。”
凌晨1点，仓库门晃得像要散架，门板上的猫爪木纹里，钻出无数根蓝布衫的线，线的末端缠着漫画书的碎片，碎片上的英雄眼睛正在流血，血珠落在地上，变成一颗颗迷你的铁皮罐头。
“第2条换了。”小夏的声音从仓库深处飘出来，带着齿轮转动的闷响，“别摆漫画书了，摆缺了耳朵的玩偶。”
小秋冲进仓库，发现货架顶层堆着十几个缺耳的黑猫玩偶，每个玩偶的脖子上都挂着块铁皮牌，牌上用红墨水写着名字：有阿杰，有穿皮夹克的男人，还有个名字被猫爪划掉了，只留下个“晓”字。她刚拿起一个，玩偶突然张开嘴，嘴里塞着团蓝布衫的线，线里裹着颗纽扣眼睛——是之前小夏灌进锁孔的那种。
“它们在找自己的名字。”小夏蹲在7号货箱旁，正用蓝布衫的线捆箱子把手上的玩偶耳朵，“你看这个‘阿杰’，铁皮牌背面的红墨水在褪色，再褪下去，他就会变成货箱里的齿轮了。”
小秋把缺耳玩偶摆在门两侧时，发现每个玩偶的肚子里都藏着张便签，最新的那张是小夏写的，上面画着个石狮子，狮子嘴里叼着的铁皮罐头里，泡着团猫毛，毛团上缠着的线，和小秋盒子上的一模一样。
凌晨2点，买“昨日的牛奶”的顾客又来了。这次是个老太太，拄着根拐杖，拐杖头是个黑猫玩偶的脑袋，眼睛是两颗纽扣，正往外淌红墨水。她说：“要瓶身上画着石狮子的，瓶盖得是耳朵形状的。”
“售罄了。”小秋的声音在发抖。她看见老太太的蓝布衫袖口露出半截便签，上面用红墨水写着：“小秋的盒子里，藏着最后一瓶。”
小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小夏的手心全是猫毛，毛里裹着个铁皮罐头，罐头里的银灰色液体正慢慢变成红色，像在融化的纽扣眼睛。“别信她。”小夏的牙缝里挤出猫叫声，“她是布袋里的影子变的，你看她的拐杖，影子里藏着7号货箱的锁孔。”
小秋低头看老太太的影子。影子的拐杖头不是玩偶，是个黑洞，黑洞里浮出7号货箱的轮廓，箱盖内侧的黑色火焰正往外出窜，烧着了影子的蓝布衫，烧出的灰烬里，滚出颗纽扣眼睛，眼睛背面印着小秋的名字。
仓库门两侧的玩偶突然炸开，棉絮里飞出无数根蓝布衫的线，线的末端缠着铁皮罐头的碎片，碎片上的人脸正在融化，变成猫毛的形状。小夏的便签本从碎片里弹出来，落在小秋脚边，新的一页上用指甲刻着字：“第3条：若玩偶炸开，必须把老太太的拐杖头拆下来，塞进石狮子的嘴里，再往狮子眼睛里倒7号货箱的黑色液体。”
小秋去掰拐杖头时，发现那玩偶脑袋的脖子上缠着漫画线，线结里藏着张照片——是三个穿校服的少年少女，其中一个戴鸭舌帽的男生正举着黑猫玩偶，女生的发箍上别着颗纽扣，另一个梳双马尾的少年手里，攥着本漫画书。
“那是阿杰、晓雯和……穿皮夹克的。”小夏的声音发颤，她的眼睛正在变成纽扣，“他们以前总来这儿，说要养只真的黑猫，结果……”
话没说完，7号货箱突然“哐当”一声弹开了。箱里滚出无数个黑色手环，每个手环上都缠着蓝布衫的线，线的末端系着颗纽扣眼睛，眼睛里浮出不同的人脸——有戴发箍的，有双马尾的，还有个穿背带裤的小女孩，正对着小秋笑。
石狮子的嘴里突然喷出银灰色液体，浇在拐杖头上。玩偶脑袋瞬间融化，变成团棉絮，棉絮里飘出张漫画纸，纸上的英雄正用黑猫玩偶的爪子撕开自己的脸，露出底下的蓝布衫。
凌晨3点，给石狮子倒水时，小秋发现石狮的鬃毛里，藏着个铁皮罐头，罐头里泡着的，是小夏的黑猫玩偶——玩偶的眼睛己经变成了纽扣，正往外淌暗红液体，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太阳图案，和7号货箱内侧的火焰重叠。
“第4条新添的：把自己的指甲刮下点粉末，混进罐头里。”小夏站在货箱旁，她的脸己经被猫毛覆盖，只剩手环在闪，“阿杰说，这样玩偶才能记住你的味道，不然……你会变成新的货箱锁孔。”
小秋用指甲刮出粉末时，发现自己的指甲也开始泛暗红，像被红墨水浸了半截。粉末掉进罐头的瞬间，仓库里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7号货箱的箱盖慢慢打开，从里面滚出个新的背包，背包上绣着只黑猫，猫的左耳系着根蓝布衫的线。
玻璃门“叮咚”响了。新的夜班员工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铁皮罐头，罐头里泡着团漫画线，线的末端缠着张便签，上面用银灰色液体写着：“第1条：23:00后，窗边若有穿蓝布衫的人，必须……”
小秋低头看自己的盒子，里面的黑猫玩偶己经长好了左耳，耳朵上的纽扣正往下淌红墨水，在便签上画出个歪歪扭扭的“7”。小夏的背包里，传来新的呼噜声，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长出新的眼睛——那眼睛的颜色，和小秋指甲上的暗红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