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员工叫小夏，指甲上涂着和纽扣眼睛背面一样的红墨水。她捏着玻璃瓶的手指泛白，瓶身的便签在“叮咚”声里卷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咬过边缘。
“第1条……”小夏的声音撞在玻璃门上，碎成细小的颗粒，“递纽扣眼睛？”
阿杰没说话。他的帽檐压得更低，背包里的黑猫玩偶正发出呼噜声，那声音里混着齿轮转动的响——和7号货箱里的声一模一样。他手背上的暗红线条己经长进皮肤里，像条细细的蓝布衫纤维，正往心脏的方向爬。
小夏把玻璃瓶放在收银台时，发现瓶底沉着片漫画纸，纸上的英雄黑洞眼睛里，正往外渗银灰色的液体，和石狮子眼睛里的一模一样。她突然想起出门前，便利店的玻璃上贴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用罐头拉环刮着字：“别接穿蓝布衫的人的容器，除非你想让自己的眼睛变成纽扣。”
23:00的钟声比昨晚更沉，像块生锈的铁皮砸在地上。窗边的蓝布衫人影比之前清晰了些，脖子上缠着圈黑猫毛，手里的容器变成了个铁皮罐头，罐口用红墨水画着个太阳，和7号货箱内侧的火焰图案重叠在一起。
“要新鲜的。”阿杰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猫爪挠铁皮的尖细，“你看它罐头里的毛，都打结了。”
小夏慌忙从玻璃瓶里挑了颗纽扣眼睛。那眼睛的背面沾着点干涸的血，形状像个迷你的7号货箱锁孔。她刚要递过去，罐头里突然伸出只猫爪，指甲上戴着黑色手环，环扣处卡着半根红色蝴蝶结丝带——和之前玻璃罐里的碎屑能拼起来。
“闭紧嘴。”阿杰的提醒迟了半秒。小夏的呼吸己经漏进罐头里，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罐口打了个转，影子的眼睛慢慢变成两个黑洞，黑洞里浮出她自己的脸，正咧着嘴笑，嘴角沾着红墨水。
背包里的黑猫玩偶突然蹦出来，最大的那只咬住小夏的手腕，玩偶的牙齿是用罐头铁皮做的，划破皮肤时，血珠滴在玻璃瓶上，瞬间被吸成新的便签：“第1条补充：若影子在容器里笑，必须把自己的指甲盖掀一片，贴在玩偶的牙齿上。”
小夏的指甲盖掀起来时，露出底下粉红的肉，像块新鲜的猫薄荷。她把指甲盖贴在玩偶牙齿上，那铁皮牙齿突然发烫，烫得她指尖起泡，泡里浮出个模糊的人影——穿背带裤的小女孩，正举着本漫画书，书页上的英雄眼睛里，嵌着颗纽扣。
凌晨1点，仓库门晃得更凶，门板上的猫爪木纹里渗出暗红液体，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水洼。小夏低头看时，水洼里的倒影没有脸，只有个黑猫玩偶的轮廓，背包拉链敞开着，里面塞满了漫画纸。
“第2条改了。”阿杰的声音从仓库里传出来，混着撕猫粮袋子的声，“别摆带‘猫’字的商品了，摆漫画书。”
小夏冲进仓库，发现货架最底层堆着堆漫画书，每本的封面上都印着不同的人脸：有戴鸭舌帽的男生（像阿杰），有穿皮夹克的男人，还有个额头上长着发箍印的女生（晓雯？）。她刚拿起一本，书页突然活过来，像只猫的舌头，舔了舔她掀掉指甲盖的伤口。
“它们在找自己的眼睛。”阿杰蹲在7号货箱旁，正用手指抠锁孔里的纽扣眼睛，“你看这本，英雄的眼睛是空的，它昨天咬了穿皮夹克的人一口，就为了抢颗纽扣。”
小夏把漫画书摆在门两侧时，发现每本书的封底都印着个日期，最新的那本是今天，日期旁边用红墨水画着个拉环，拉环上缠着根头发——是阿杰的头发，和他塞进玩偶里的那绺一模一样。
凌晨2点，买“昨日的牛奶”的顾客又来了。这次是个穿背带裤的小女孩，手里攥着半根红色蝴蝶结丝带，她说：“要瓶身上画着漫画英雄的，瓶盖得是纽扣形状的。”
“售罄了。”小夏的声音在发抖。她看见女孩的袖口露出半截黑猫玩偶的爪子，爪子上沾着点银灰色液体，滴在地上，瞬间凝成颗小小的石狮子头。
“骗人。”女孩突然把丝带扯开，丝带上串着七颗纽扣眼睛，“阿杰的玩偶肚子里藏着好多呢，他说，等我的眼睛长出来，就把最大的那瓶给我。”
小夏猛地看向阿杰。他正靠在货架上，背包拉链开着，最大的黑猫玩偶肚子上破了个洞，洞里露出半截牛奶瓶，瓶身上的英雄眼睛里，嵌着颗新鲜的纽扣——那纽扣的背面，沾着点小夏的血。
仓库门两侧的漫画书突然炸开，书页碎片里滚出无数只猫爪，每只爪子上都戴着黑色手环。阿杰的便签本从碎片里飘出来，落在小夏脚边，新的一页上用铁皮刮着字：“第3条：若漫画书炸开，必须把女孩的丝带系在7号货箱的锁上，再往锁孔里灌石狮子眼睛里的液体。”
小夏转头看石狮子的方向，发现石狮的鬃毛里，那只黑猫玩偶的肚子破了，里面的漫画书正一页页飞出来，每飞出一页，石狮的眼睛就暗下去一分，银灰色的液体顺着鬃毛往下淌，在地上汇成条小溪。
她扯过女孩手里的丝带时，丝带突然收紧，勒得她手腕生疼。七颗纽扣眼睛在丝带上转了个圈，变成七个小小的黑洞，黑洞里传来晓雯的声音：“数着点，液体要刚好漫过锁孔里的眼睛，多一滴，货箱就会把你当成新的玩偶塞进去。”
银灰色液体灌进锁孔时，7号货箱突然剧烈摇晃，箱盖内侧的黑色火焰“腾”地窜起来，烧着了系在锁上的丝带。女孩突然尖叫起来，她的眼睛慢慢变成两个黑洞，黑洞里滚出颗纽扣，落在小夏的玻璃瓶里，发出清脆的响，像颗新鲜的眼睛。
凌晨3点，给石狮子倒水时，小夏发现石狮的嘴巴张开了，里面叼着个铁皮罐头，罐头里泡着团猫毛，毛团上缠着根蓝布衫纤维。她刚要伸手去拿，罐头突然炸开，里面飞出无数张便签，每张便签上都写着“第4条”，字迹却不一样——有的像阿杰的，有的像晓雯的，还有的像穿皮夹克男人的。
“第4条：把玻璃瓶里的纽扣眼睛，全塞进石狮子的嘴里。”阿杰站在她身后，背包里的玩偶呼噜声越来越响，“它饿了，从昨晚就开始等新的眼睛。”
小夏把纽扣眼睛倒进去时，石狮突然闭上嘴，发出咀嚼的声。她看见阿杰的手背上，那道暗红线条己经爬到了手肘，线条两侧长出细密的猫毛，像蓝布衫的内衬。
玻璃门“叮咚”又响了。新的夜班员工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黑猫玩偶，玩偶的肚子上缝着块漫画书碎片，碎片上的英雄正咧着嘴笑，嘴里叼着颗纽扣眼睛。
小夏低头看自己的玻璃瓶，里面只剩下最后一颗纽扣眼睛，背面的红墨水正慢慢晕开，变成个歪歪扭扭的7。阿杰的手册从她口袋里滑出来，新的空白页上，她的血珠正顺着指尖蔓延，写出一行字：“第1条：23:00后，窗边若有穿蓝布衫的人，必须……”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指甲盖不知何时长好了，新长的指甲上，涂着和纽扣眼睛背面一样的红墨水。而背包里的黑猫玩偶，正用新的眼睛看着她——那眼睛是用女孩的黑洞做的，里面浮着片漫画书碎片，碎片上印着她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