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收银台时,李默发现制服袖口沾着暗红色的渍。他想去擦,手指却顿在半空——那渍的形状,像极了昨晚牛奶瓶滴下的液体。
“新员工手册”就摊在面前,封面上的“李默”两个字己经干透,红得发黑。昨夜那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东西”不见了,但货架最里排多了个标着“7”的货箱,箱盖敞着条缝,露出里面叠得整齐的蓝布衫。
这时,挂钟突然开始倒转,指针咔咔地退回凌晨3点。
李默的目光落在自己写的第7条上:“天亮前,必须让一位‘客人’带走编号7的商品。”
他刚写完这句话时,手册曾剧烈发烫,烫出个焦黑的印记——那印记的形状,和白裙女人要的红太阳牛奶瓶一模一样。
玻璃门“叮咚”响了。穿蓝布衫的老人走进来,这次他没站在窗边,径首走向收银台。他的手背上布满老年斑,手里攥着个空牛奶瓶,瓶身上的红太阳图案被什么东西啃得坑坑洼洼。
“小伙子,”老人的声音像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昨天答应我的火柴,该给我了吧?”
李默猛地想起第1条的后半句——他要的东西,店里没有。可现在,货架第7排明明多了个火柴盒,红磷的气味顺着货箱缝飘出来,像烧着的头发。
更糟的是,冷藏柜又开始响了。这次不是咚咚的敲击声,而是指甲刮擦玻璃的锐响,一下下,像在催他做决定。
老人突然笑了,蓝布衫下露出一截白裙的边角。李默这才发现,老人的脖颈处有圈深紫色的勒痕,和白裙女人的脖颈一模一样。
“你看,”老人举起空牛奶瓶,瓶底映出李默的脸——他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咧开,像那个女人一样,快要裂到耳根,“其实你早就知道该拿什么了。”
时钟倒转到23:00时,李默拿起了那盒火柴。货箱里的蓝布衫自动展开,套在了他身上,布料凉得像裹着冰。
当他把火柴递给老人时,看见对方的眼睛里映出个穿蓝布衫的年轻人,正站在窗边,手里举着瓶红太阳牛奶。
玻璃门外,新的夜班员工正推门进来,口袋里揣着本泛黄的牛皮纸手册。
新员工叫陈雪,是个刚毕业的女生。她推门时带进来一股夜露的寒气,目光扫过收银台时,李默正低头用红墨水修改手册——第1条被划掉了,重写的内容是:“23:00后,窗边若有穿蓝布衫的人,必须问三遍‘需要火柴吗’。”
陈雪的手指在手册封面上顿了顿:“前辈,这规则……”
“按手册做就行。”李默的声音比昨夜的冷藏柜还冷。他发现自己的指甲在变长,尖端泛着青黑,像刚从泥土里出。
23:00的钟声敲到第三下时,窗边果然站了个人。陈雪盯着手册念:“需要火……”话没说完就卡住了——窗外的人穿着蓝布衫,脸却和她手机屏保里的自拍一模一样。
“第1条补充:若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把火柴从窗口递出去,动作要慢。”李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雪回头,看见他手里捏着个红太阳牛奶瓶,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瓶身往下淌,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河。
凌晨1点,冷藏柜的敲击声变了调。不再是“咚咚”,而是像有人用指甲在柜门上写字。陈雪想起手册第2条,刚要后退,却听见柜里传来呜咽声,像婴儿在哭。
“别信那声音。”李默突然按住她的肩,他的手掌黏糊糊的,“你看柜顶。”
陈雪抬头的瞬间,看见柜顶堆着十几个白裙女人的头,头发缠成一团,每个嘴角都咧到耳根。而冷藏柜的玻璃上,正慢慢浮现出一行字,是用指甲刻的:“第2条作废了哦。”
买“昨日的牛奶”的顾客在凌晨2点准时出现。这次来的是个穿校服的男生,背着印着卡通图案的书包,指着货架最上层说:“我要那个,印着红太阳的。”
陈雪按老规则拒绝,男生突然把书包往地上一摔,里面滚出来十几个黑色手环,环扣处还沾着血丝。“可她们都拿到了呀。”男生歪着头笑,脖子后面露出块蓝布衫的边角,“你看,穿蓝布衫的都有。”
陈雪这才发现,店里不知何时多了十几个穿蓝布衫的人。他们排着队站在货架间,脸都藏在阴影里,手里全攥着红太阳牛奶瓶。李默站在队尾,正低头给新的手环系上扣,那手环的颜色,像极了手册封面上的红墨水。
凌晨3点,该给石狮子倒水了。陈雪端着水杯出去时,看见石狮的嘴里叼着个牛皮纸手册,封面上写着她的名字。而石狮的眼睛不再是绿光,是和牛奶瓶上一样的红太阳,正慢慢往下淌着粘稠的液体。
“第3条新写的:把水倒在石狮脚下的阴影里。”李默的声音从身后飘来,陈雪回头,发现他的蓝布衫下露出了校服的领口,“对了,你的书包挺好看的,能借我用用吗?”
这时,陈雪的手机响了,是妈妈发来的消息:“雪雪,你昨天说的便利店夜班,今天别去了,新闻说那里半夜着火了,烧死了个穿蓝布衫的员工……”
手机屏幕突然黑了。陈雪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正在变青,指甲缝里渗出红墨水,正一滴一滴,落在那本写着她名字的手册上。
货架最里排的“7号”货箱“啪嗒”一声开了,里面滚出来个新的手环,黑色的,在灯光下泛着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