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店的汤锅里又飘起了红色结晶,这次的形状像只蜷缩的胎儿。穿蓝布衫的老太太舀起勺汤,蒸汽在她脸上凝成水珠,顺着皱纹的沟壑往下流,在下巴处汇成细小的水流,滴进汤锅里发出 “滋滋” 的声响。“你母亲当年也爱喝这个。” 老太太突然说,浑浊的眼睛里映出个模糊的女人身影,正举着手术刀走向手术台。
赵晴猛地掀翻桌子,汤碗摔在地上的瞬间,她看见所有红色结晶都裂开了小口,里面露出细小的牙齿,正在缓慢地咀嚼着空气。老太太的身体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下去,只留下件空荡荡的蓝布衫,领口别着枚银戒指 —— 和母亲失踪前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穿红裙的女人在黄昏时分出现,裙摆上的水珠落地后,立刻化作红色的结晶。“你以为咒语能毁掉一切?” 她的指尖划过赵晴脖颈后的疤痕,那里瞬间传来灼痛,“心脏只是暂时休眠,它在等合适的时机,钻进新的胸膛。”
赵晴在女人转身的瞬间,看见她后腰处有块皮肤正在脱落,露出底下金属般的骨骼,上面刻着串数字:20230717。这是姐姐走进 404 室的日子,也是她发现红色结晶的那天。
午夜前的最后十分钟,赵晴站在枯井边。银戒指刚接触水面,就泛起圈圈涟漪,红色的液体像活物般缠绕上来,在戒指表面凝成层薄膜。她想起新规则里的话,突然明白 “合适的容器” 不是指人,而是能让心脏重新跳动的躯体。
井水开始剧烈翻涌,颗心脏冲破水面,红色的薄膜上布满了血管状的丝线,正朝着赵晴的手腕攀爬。她在被缠住的瞬间,将银戒指狠狠掷向井口的青石,金属碰撞的脆响里,她听见无数个声音同时尖叫 —— 有姐姐的,有母亲的,还有那些被结晶吞噬的租客的。
红色结晶在月光下炸裂,碎片里飞出无数只红色的蝴蝶,每只翅膀上都有个小小的人脸。赵晴的脖颈后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疤痕裂开道缝隙,露出底下正在蠕动的红色组织,形状和那颗心脏完美吻合。
穿红裙的女人站在蝴蝶群中,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她最后看了眼赵晴,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但赵晴看懂了她的口型 ——“活下去”。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赵晴发现自己躺在枯井边,银戒指嵌在青石缝里,表面覆盖着层白色的粉末,像烧尽的灰烬。景安公寓的门窗都敞开着,风穿过楼道,带来纸张翻动的声响。
她走进 307 室,看见公告板上的规则又变了,这次只有行字:“当第 24 枚银戒指氧化成黑色,景安公寓会暂时消失。但别担心,它总会在雨天回来。”
赵晴的指尖触到脖颈后的疤痕,那里己经平复如初,只剩下点浅浅的印记。但她知道,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身体里 —— 那颗心脏的碎片,那些未散尽的灵魂,还有景安公寓永不终结的秘密。
巷口的早餐店又亮起了灯,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正站在灶台前,汤锅里的红色结晶翻滚着,在蒸汽中隐约露出张年轻女子的脸,额头上有颗朱砂痣。
雨,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起来。
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赵晴站在巷口,看着景安公寓在雨幕中逐渐显形,像幅被水晕开的水墨画,轮廓从模糊到清晰,用了整整十七分钟。墙皮剥落的地方渗出暗红色的粘液,顺着墙缝往下流,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里面漂浮着细小的红色结晶,像被冲散的血珠。
穿中山装的老人坐在前台,算盘上的珠子不知何时又变回了完整的模样,只是每颗珠子的表面都布满了细小的孔洞,像被虫蛀过。“它回来了。”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映出赵晴惊愕的脸,“你也该回来了,第 24 个容器总要守着点什么。”
公告板上的规则再次更新,新增的第十二条泛着湿漉漉的光泽:“雨天时,公寓的墙壁会呼吸。若听到墙内传来叹息声,立即用盐撒在墙角。记住,不要用海盐,必须是井盐。” 赵晴的口袋里恰好有包井盐,是她从老家带来的,母亲生前总说井盐能驱邪,现在想来,或许她早就知道些什么。
307 室的地板上,那些曾经消失的结晶蛛网又重新出现,只是这次的丝线更粗更红,在雨光的映照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赵晴刚踏进房间,就听见墙壁里传来叹息声,不是一个人的,而是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男女老少都有,像场盛大的哀悼。
她赶紧拿出井盐撒在墙角,白色的颗粒接触到暗红色粘液的瞬间,发出 “滋滋” 的声响,冒出白色的烟雾。墙内的叹息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刮擦墙壁的声音,持续了十七分钟才停。赵晴数着时间,发现和每次诡异事件的时长都一样,心里涌起一股寒意。
早餐店的蓝布衫老太太又站在了灶台前,只是这次她的脸清晰了许多,额头上有颗淡淡的朱砂痣,和汤锅里浮现的年轻女子的脸一模一样。“尝尝新熬的汤?” 老太太舀起一勺,红色的汤里漂浮着枚银戒指,内侧刻着的 “1943” 字样清晰可见,“这是你祖父的,他当年就是用这枚戒指打开了 404 室的门。”
赵晴的心脏猛地一缩,祖父的银戒指不是应该在档案馆的旧物里吗?她记得小时候偷偷戴过,戒指内侧的棱角硌得手指生疼。老太太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有些东西,会在不同的时空里同时存在,就像你和镜中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