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攥着那片刻着自己名字的指甲站在 307 门口时,门把手上的头发突然缠上了他的手腕。七根头发,根根都缠着银灰色的胶,胶里嵌着的 “7” 字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门后的《入住须知》又多了一页,字迹是用指甲刮出来的凹痕,深到能看见墙灰:
若门把手上的头发缠上手腕,别扯。用走廊第七盏灯的灯罩擦头发,擦七下,每下都要让灯罩上的锈蹭到胶上。锈不够,头发会钻进你的皮肤,顺着血管往心脏爬。
小王踮脚去够灯罩,指尖刚碰到铁锈,头发突然绷紧,勒得他手腕生疼。擦到第三下时,锈迹蹭在胶上,“7” 字突然炸开,银灰色的粉末溅进他的眼睛,视线里瞬间挤满了细小的人影,都穿着蓝白校服,后颈的洞在流血,正往 307 里钻。
宿舍地板上的胶己经凝固成膜,踩上去 “咯吱” 响,像踩碎了无数片指甲。上铺的被褥堆着个模糊的人形,被子里鼓鼓囊囊的,像塞着什么硬东西,轮廓和床板缝里的人形印子一模一样。
铁皮盒躺在枕头边,锁孔里嵌着片新指甲,上面的 “王” 字被红墨水涂了一半,墨水下渗出 “杨” 字的轮廓。小王刚要碰,盒子突然 “咔哒” 转了半圈,露出底下的刻痕 —— 是张简易地图,307 和 306 之间画着条虚线,末端标着 “第七块砖”。
《入住须知》第 24 条背面渗出黏液,慢慢凝成新的规则,像昆虫的卵:
凌晨 3 点前必须找到第七块砖下的 “胶水”,用自己的指甲搅七圈。搅错方向,胶会顺着砖缝爬上来,把你的影子粘在地上,替你躺到上铺去。
小王跪在地上数砖块,第七块砖的颜色比别的深,边缘的水泥缝里嵌着些牙齿碎片,牙釉质上的 “7” 字还在微微发亮。他用指甲抠砖缝,指尖突然触到团温热的东西 —— 是块还在跳动的胶,像活的心脏,里面裹着半片指甲,正是小杨的那片,上面的 “7” 己经和胶融为一体。
搅到第七圈时,胶突然从砖缝里喷出来,溅了他满脸。腥甜的味钻进鼻腔,小王猛地咳嗽,咳出的痰里混着根头发,发梢缠着的银灰色线正往他喉咙里钻。他看见地上的影子开始扭曲,边缘被胶粘住,正慢慢往上铺飘,影子的后颈处,鼓起个包,像有东西要钻出来。
306 的窗户 “哗啦” 一声碎了。小王抬头看,无数片指甲刀从里面飞出来,在空中连成道银灰色的桥,桥面上站着个黑影,手里举着个铁皮盒,盒盖敞开着,里面的指甲正在月光下翻滚,最上面的那片,刻着 “王”。
上铺的人形突然动了动,被褥里滚出个铁皮盒,和小王手里的一模一样。两个盒子碰到一起的瞬间,“嗡” 的一声,里面的指甲开始互相吞噬,最后只剩一片,上面的名字变成了 “它”,“7” 字被胶涂得死死的。
宿管阿姨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胶的黏腻感:“第七块砖下的不是胶水,是它们的心脏。”
小王低头看手里的胶,它还在跳动,每跳一下,地上的影子就往上飘一寸。他突然明白,那些住进 307 的人,从来就没离开过 —— 他们的指甲成了钥匙,血液成了胶水,影子成了新的住户,在床板里永远重复着 “七” 的计数。
上铺的被褥突然掀开,露出底下的床板,上面的人形印子又深了些,头的位置陷成个黑洞,洞里伸出根银灰色的线,往小王的后颈缠。他能感觉到线的另一端连着 306,连着那些铁皮盒,连着所有数到 “7” 的人。
《入住须知》的最后一页正在融化,变成胶状的字:
“26. 当你的影子爬上床板时,别挣扎。你的指甲会替你刻下新的规则,你的血会替你补满墙缝,你的名字会在明天的铁皮盒里,等下一个第七。”
小王的影子终于碰到了床板,瞬间被吸了进去。他最后看了眼窗外,306 的黑影正对着他笑,嘴里塞满了指甲,每片指甲上都有个 “7”。
走廊的第七盏灯突然灭了。黑暗里,小王听见自己的指甲在响,“咔嚓、咔嚓” 的,像在刻新的规则。后颈的线开始发烫,带着他的意识往墙里钻,穿过无数个铁皮盒,穿过无数片指甲,最后停在第七块砖下 —— 那里的胶还在跳,像无数个心脏挤在一起,在数 “1、2、3……”
明天的新生,该带着指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