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卷着梧桐叶撞在绣楼的雕花窗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庭院里,杂草几乎漫过膝盖,破碎的青砖缝隙里,滋长着苔藓与湿滑的黑泥。
小楼所有窗户都糊着厚厚的、积满尘灰的老窗纸。
唯独这一扇——宽大!通透!镶着精细的冰裂纹花格!菱花格扇门完好无损,窗棂上雕满繁复的虫鸟草木。
尽管落满了灰,那股子曾经的富丽堂皇,依旧透骨。
叶天第二次来到绫画的规则世界。
心,也猛地揪紧了……
这是绫画生前的执念,一个名为顾采菱的女子。
曾经,在副本的镇上找一个叫小桃的某家丫鬟打听。
“桃儿也是听厨房的王妈说的。顾家是镇上的首富,采菱是独女,生得粉雕玉琢,却打从三岁起就被关在这绣楼里。她的日子就是坐在窗前刺绣,绣牡丹、绣鸳鸯、花鸟鱼虫,绣活了……可好看哩!”
“不过采菱小姐貌似很喜欢折纸,那是小孩子们玩的……”
……
阿娘的话,烙在她心上:
“女儿家要守洁。没福分的人,看一眼都不许!只有等,等命里注定的如意郎君来接你,他会护你周全。”
粉雕玉琢的女娃,从小就没出去过大院,虽然很是向往,但也很听阿爹阿娘的话。
外面兵荒马乱,别说夜晚不能出去,白天也是,顾家铁了心,女儿出阁前,绝不迈出这门!
宛如一只笼中彩雀。
后来,采菱长大了。
十五岁那年,顾家给她定了亲,是南城权贵李家的公子。
采菱没见过李公子,只听说他长得很俊,会骑马,会写诗。
少女眸子亮晶晶期待着,有话本描述,外面的世界可精彩了,青山绿水,五彩斑斓的大鲤鱼!听说隔壁村某个渔夫更是钓到了比小孩还大的肥美鱼儿。
相公是什么?是谁,她并不那么在意……
很快,她就能出去了。
那年。
李家出了个将军,李家的公子,听说还是军中的小将军,打了胜仗。
可在回家的路途,兴起打猎时坠马,死了。
顾采菱得到消息后,顾李两家的人商量了几日,决定让采菱和李公子冥婚。
“冥婚?”
冥婚就冥婚吧。
她从不在意这些,幼年一首锁在院子中的她,虽是锦衣玉食,但同样的也失去了自由,阿爹阿娘也不会害她。
冥婚的日子定在三月初三。
那天,可喜庆热闹了,绣楼张灯结彩,红灯笼挂满了!采菱穿着大红嫁衣,脸上妆容,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
很乖巧听话,一切都很顺利。
自由,终于……来了?
她顺理成章成了李家二公子的“妻”。
然而,自由?似乎并没有来。
她从顾家的小院,搬到了郊区李家二公子的大院……那天,她看到了,阿娘苦苦哀求那些人。
最后,似乎达成了某种交换。
后来她才懂。
那交易是:她活着,但用自由来换!
冥婚后的女子,活人不能见!本该殉葬的她,换成了终生禁锢!
李家有势,衣食无忧,无人敢扰。
却也……再无人声。
“……”
叶天看到院子里的女孩,不禁有些心疼。
他看到了女孩眼中从渴望、向往和期待,最后变得麻木无神,饶是如此,想到阿爹阿娘,女孩还是要乐观的活下去。
每天,侍女带来零星趣闻和话本彩图,是她唯一的色彩。
剩下的,就是折纸。
折啊,折啊……
仿佛把所有对自由的念想,都揉进这薄薄的纸里。
可纸鸟,飞不出这高墙。
不知又过了多少寒暑。
那一年,风声鹤唳!外头更乱了……南城李家,倒了!
城没了,兵匪如蝗!
兵荒马乱的世界,山贼乱窜……
终于,顾采菱因为躲避贼寇,可以逃命,可以跟着侍女离开这个大院子。
可己经来不及。
她终是没逃离这个大院子,火焰点燃精致折纸们,火光冲天,吞噬了这座囚笼,也吞噬了她从小到大谨守的那份“清洁”
……
又不知几度春秋。
南城重现繁华。
镇上茶馆里,开始流传一个美丽姑娘的话本:
茶馆道八卦的馆客:“这个镇传闻,曾经有一个很美丽的女子,倒是不知姓啥名啥,就叫她绫姑娘,且听我娓娓道来……”
曾是富家千金,却一生未踏出深闺庭院半步。
后未婚夫意外身亡后,被家族安排举行冥婚,来到了这个镇上,住在那家大宅院。
首至离世那天,都未曾离开过那座院子,没有人知道那个神秘的女子,据说很漂亮。
酒客们酒后,言语愈发轻佻,摇头晃脑,满口惋惜——
惋惜的并不是女子未获得过自由。
而是自己没赶上好时候!要是乱世里撞上这孤院弱女,嘿嘿……那可是一桩想想就快活的风流美事!
……
前世。
叶天攻略“诡新娘”副本。
隐藏关,就是化解绫画的这份执念——对自由的无限渴望与错失的永恒遗憾。
对方生前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机缘巧合下,他们反而成了……
能并肩作战、也能互相打趣的好友。
说实话,他就是馋对方。
初次见那张脸……叶天狠狠惊艳了。
精致!美艳!无可挑剔!
虽然是女诡……但抛开事实不谈,绫画真的太漂亮了。
让他忍不住想要拯救对方。
最后找到了突破口!
便是——
“绫画!”叶天眼神灼灼,伸出手,柔声道:“和我签订契约吧!”
“以我灵魂起誓——绝不负你!”
“万水千山,世间繁华……我带你看!”
……
绫画那双原本空洞、泛着幽蓝诡芒的眼眸,猛地颤动。
美好的记忆碎片汹涌而入!
画面中,那个叫叶天的男人,神情诚恳又温柔,向她伸出手。
她们成了……契约伙伴!
驭诡使和诡异,既是敌对又可以是伙伴,而她便是对方的伙伴。
叶天带她看尽人间烟火。
摩天楼霓虹闪烁,夜空烟火绚烂如画,还有许多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
此刻。
看起来更加年轻清秀脸庞的叶天,露出阳光的笑容,伸出手。
“谢天谢地,终于还是遇上你了,绫画……”
叶天松了口气,绫画的记忆在复苏!
“叶天?”
绫画脑海中翻滚着刚才看到的景象:他们初遇,他们并肩战斗,未来诡世界的片段……
一时间有些沉默。
说不出哪有问题。
但对方的灵魂和行为,骗不了她。
“可以吗?”
“就像上辈子那样,再一次并肩作战吧!”叶天轻声问,笑容依旧灿烂,眼神充满期待。
“届时,陪你重新游历这世间的自由……”
话音未落,就被远处一声悲愤的咆哮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