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陵的火折子在暗门前晃出一团橘黄光晕,最下层台阶上那半截绢帛被照得清晰——朱砂字迹因年久褪成淡粉,"归墟秘录"西字却像活了般微微发亮。
他刚要弯腰,眉心古镜突然烫得惊人,像是要熔进皮肉里。
"嘶——"他倒抽冷气,指尖刚触到绢帛边缘,暗门内的阴影骤然翻涌。
霉味混着铁锈味扑上来,他看见一团灰雾从台阶下浮起,是哑巴老头的残魂!
老人的面容比之前更淡,只剩模糊的眉眼轮廓,左手死死攥着半块玉牌,右手却朝他胸口猛推。
"小心!"残魂的声音像碎瓷摩擦,宋九陵本能后仰,后腰重重撞在祭坛边缘。
那团阴影里突然伸出数根青灰色触须,擦着他喉结扫过,在石壁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老头的残魂被触须缠住,却仍拼尽全力将什么塞进他掌心——是枚裹着血痂的玉简。
"老...头?"宋九陵攥紧玉简,看见残魂的身体正在被触须啃噬,灰雾里露出半张扭曲的鬼脸。
老头的声音突然清晰,带着临终前的嘶哑:"血祭...她在...镇灵阁..."话未说完,残魂"噗"地散作星芒,触须瞬间缩回阴影,暗门内重归死寂。
宋九陵背贴着祭坛,掌心的玉简还带着残魂的凉意。
他盯着暗门深处,喉结动了动——老头最后说的"她",难道是当年血衣诡案里的母亲?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那半截绢帛。
指尖刚碰到绢帛,眉心古镜"嗡"地震鸣,镜面裂痕中渗出青光,竟将绢帛吸了进去!
系统提示音这次不再是杂音,带着机械的冷硬:"归墟残卷解析中...检测到古卷本源契合度97%...归墟之眼升级功能解锁。"宋九陵只觉眼前一暗,再睁眼时,暗门内的阴影在他眼中化作流动的黑雾,连石壁上的细微裂痕都清晰如绘——这是尸眼的进阶?
"你己经知道得太多了。"
清冷女声从身后传来。
宋九陵迅速转身,袖中银针弹出三寸。
月光从殿顶裂缝漏下,照见一道紫衣身影立在祭坛前。
女子眉如远黛,眼尾微挑,正是多日来总在义庄附近"偶遇"的苏若雪。
她手中握着柄绣着缠枝莲的折扇,扇骨上缠着暗红色丝线,是镇灵阁特有的"锁魂丝"。
"苏姑娘。"宋九陵声音平稳,目光却扫过她腰间的玉牌——那枚刻着"镇"字的玄铁令,正是镇灵阁密探的凭证。
他想起半月前在义庄后巷看见的黑影,想起每次验尸时总被刻意避开的视线,原来都是眼前人。
苏若雪没接话,指尖轻轻一弹,一封用蜡封的信笺飘到他面前。
蜡印是镇灵阁独有的双鹤衔珠纹,却被利刃划开一道细痕——显然己被拆阅过。"阁主的亲笔信。"她声音冷得像雪水,"原本该在你突破凝元境时转交,现在看来等不及了。"
宋九陵捏碎蜡封,信笺展开的瞬间,他瞳孔微缩。
信中字迹苍劲,正是镇灵阁现任阁主"玄机子"的笔迹:"归墟计划本为平衡阴阳,却被贪嗔之辈扭曲为血祭活人、抽取地脉的邪术。
九陵,你体内的归墟古镜是唯一能逆转此局的钥匙。
苏若雪名为监视,实为护你周全。"
"为何选我?"他抬眼盯着苏若雪,"就因为我有尸眼?"
"因为你是阴命阳魂。"苏若雪走上前,折扇"唰"地展开,扇面竟是幅阴阳鱼图,"归墟之门需要至阴之体引动,却需要至阳之魂镇压。
你父母当年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她突然顿住,目光扫过他攥着的玉简,"那枚玉简里的内容,最好现在就看。"
宋九陵将神识探入玉简,刹那间剧痛袭上太阳穴——他看见无数被剥去面皮的尸体堆成小山,镇灵阁长老"玄阴子"手持骨剑,正将活人心脏剜出,滴入刻满阴文的青铜鼎。
鼎中黑雾翻涌,隐约能听见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具女尸脸上,那眉眼与他幼时记忆重叠——是母亲!
"他们说这是为了让归墟之门提前开启。"苏若雪的声音突然放轻,"你母亲当年是镇灵阁最出色的寻魂使,她发现血祭的真相后试图阻止,却被玄阴子设计成'血衣诡案'的受害者。
你父亲为救她,强行以阳魂入阴司,结果..."
"所以老头说的'她没死'是假的?"宋九陵打断她,声音像浸在冰里。
他想起老仵作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你娘的血还热着",原来都是镇灵阁的阴谋。
苏若雪摇头:"你母亲的残魂被玄阴子封在归墟鼎里,用活人血祭养着。
只有归墟古镜能解那道封印。"她指了指他眉心,"现在归墟之门七日后开启,玄阴子要在门开时用你母亲的残魂做最后一道祭品。"
殿外突然刮起阴风,宋九陵眉心古镜的裂痕中渗出微光,在地面投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是座青铜巨门,门上刻满他从未见过的诡纹。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归墟之门定位完成,剩余开启时间:六日二十三时。"
"我需要找到归墟之门的位置。"宋九陵将信笺和玉简收进怀中,指腹着古镜裂痕,"玄阴子现在何处?"
"在云州黑市的魂市。"苏若雪打开折扇,扇面浮现出张地图,"他最近在收购诡奴,说是要给归墟之门'献祭活口'。
那里鱼龙混杂,你需要伪装..."
"我知道。"宋九陵打断她,目光扫过暗门内的阴影,"三日后,我会以奴隶贩子的身份进入魂市。"他转身走向殿门,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告诉阁主,我会亲手斩断这因果。"
苏若雪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按在腰间的锁魂丝上。
风卷起地上的残叶,掠过她脚边时突然凝成一团黑雾,里面传来玄阴子的冷笑:"小丫头,你护得住他一时,护得住他七日?"
宋九陵走到殿外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他没有回头,只是握紧袖中那枚染血的玉简——母亲的面容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而古镜中的归墟之门,正发出越来越强的召唤。
"七日后。"他对着夜空轻声说,"不管门后是什么,我都要走进去。"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起几只夜枭。
宋九陵摸了摸怀里的易容面具,那是老仵作留下的最后遗物。
月光下,他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长线,像根即将绷紧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