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陵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眉心那道青光像把烧红的匕首，正一寸寸剜开他的识海。
视野里的因果线先是变成游丝，接着如活物般纠缠翻涌。
他看见十岁的自己蹲在义庄后巷，举着老仵作给的铜铃敲得叮当响，试图吓退缠上他的白衣诡；十五岁的自己握着银针剖开腐尸，尸腹里爬出的不是蛆虫，而是一团团泛着幽光的执念；二十岁的自己跪在老仵作灵前，血手按在义庄匾额上，青铜古镜第一次在眉心裂开细纹——每条线上的"宋九陵"都在重复同一个动作：抬手，按向眉心那道逐渐清晰的青光。
最深处的黑雾突然翻涌，露出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穿玄色镇灵阁道袍的青年站在崩裂的地脉前，周身缠绕着万千诡物残魂。
他手中的青铜镜比宋九陵的更古老，镜面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整个大晋的阴阳气数。"以归墟吞尽乱源，阴阳自会平衡。"青年的声音里带着灼人的热望，可下一刻，地脉裂隙中喷出的黑雾裹住了他的双脚，镜面上浮现出与宋九陵眉心相同的裂痕，"不......这不是我要的！"
青年的脸逐渐与归无重合。
"你就是他。"宋九陵的声音因震惊而发颤，归墟之眼带来的剧痛让他踉跄半步，"镇灵阁最厉害的吞灵者，想靠归墟重塑阴阳，结果被吞了本源。"
归无的身影本己淡成虚影，此刻却突然凝实。
他的瞳孔里翻涌着墨色旋涡，嘴角仍挂着笑，可指尖却在不可抑制地发抖："你......你怎么会......"
"因为这双眼睛。"宋九陵抬手按住眉心，青光透过指缝漏出来，"它在看因果，看所有被吞噬者的过去。
你说我是容器，可你自己呢？"他突然抬手，掌心的青铜镜浮起，镜面映出归无记忆里的画面——地脉崩裂、镜碎人亡、残魂被黑雾拖入深渊。"你所谓的秩序，不过是用更疯狂的毁灭来掩盖失败！"
归无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望着镜中画面，喉结滚动两下，突然伸手去抓那面镜子。
可指尖刚碰到镜面，就被宋九陵眉心的青光灼得冒起青烟。"难道......"他后退半步，玄色衣摆扫过祭坛上的残香，"难道我真的错了？"
"老东西！"
嘶哑的叫声像锈了百年的铁链擦过石板。
哑巴老头的残魂突然从角落冲出来，他枯槁的手死死攥住归无的手腕，浑浊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这是宋九陵第一次听见他发声，声音像被刀割过的破锣："你忘了......血祭那天......她、她根本没......"
"闭嘴！"归无暴怒，另一只手成爪，首接穿透老头的残魂。
黑雾从他指尖涌出，瞬间将老头撕成碎片。
可在碎片消散前，有缕极淡的白影飘到宋九陵脚边——是老头的食指，正虚虚指向祭坛下的暗门。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刺耳。
"警告！归墟模块超载——"
"检测到外来因果干扰——"
"吞噬功能将在三秒后......"
提示音戛然而止。
宋九陵只觉眉心一热，青铜古镜的裂痕"咔"地又裂开三寸，镜面浮现出陌生符文，像某种古老的阴文咒印。
他能清晰感觉到，古镜里的吞噬力不再像从前那样温驯，反而带着股暴戾的撕扯感，仿佛要连他的魂魄一起吞进去。
归无的身影再次开始消散。
这次他没有笑，只是盯着宋九陵眉心的青光，声音低得像叹息："归墟之门，七日后开启。
你若不入......"他的身影被黑雾裹住，最后几个字散在风里，"天地将亡。"
殿外的夜枭突然噤声。
宋九陵扶着祭坛站稳，喉间尝到腥甜。
他摸了摸眉心，古镜的裂痕里还残留着符文的微光，像在皮肤上烙了朵黑花。
归无的话在他耳边回响，可更让他在意的是哑巴老头最后那声残缺的"她"——血祭、她没死，这些词像根细针，扎得他后颈发紧。
暗门里的阴影突然动了动。
宋九陵眯起眼。
刚才老头的残影虽然被击碎，但那根指向暗门的食指仍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掏出火折子吹亮，橙黄的光映在门楣"墟"字上，血光比之前更盛，竟在地面投下个扭曲的影子，像具被剥了皮的尸体。
火折子的光扫过暗门内的台阶，宋九陵脚步一顿。
最下面一级台阶上，有半截褪色的绢帛，边缘被撕得参差不齐，隐约能看见上面用朱砂写的"归墟秘录"西个字。
他刚要抬脚，眉心的古镜突然发烫。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只剩电流杂音，却在杂音里混着句清晰的话："小心......吞噬者......终将......"
话音未落，暗门里的阴影突然翻涌，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爬行。
宋九陵握紧袖中的银针，另一只手按在古镜上。
他望着那半截绢帛，喉结动了动——老仵作曾说过，义庄地下的每道暗门，都藏着不该被现世看见的秘密。
而这次，他打算自己把秘密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