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陵在鬼市巷口停住脚步,夜枭留下的那缕阴寒气息正顺着青石板缝隙往上钻,像根细针首扎他后颈。
他摸了摸眉心微烫的古镜,系统界面闪过一行小字:"检测到镇灵阁残脉,建议追踪。"
"叶姑娘的伤需要三天才能稳住。"他低头看了眼怀里昏迷的叶如霜,又抬头望了望渐亮的天色,"足够我查清楚这分坛的秘密。"
他将叶如霜安置在义善堂后窗的稻草堆里,特意用镇魂钉在西周布了个小阵——老仵作教过,活人魂魄不稳时,钉尖朝内的"锁魂钉"能防邪祟侵扰。
指尖触到钉身时,他忽然想起昨夜契约鼎底的刻字,指节微微发紧。
镇灵阁,玄真长老。
这六个字在他脑海里转了三圈,最终化作脚步,踩碎了城郊荒坡的晨露。
分坛的位置比他预想的更偏。
穿过两片野竹林时,他听见风里裹着若有若无的铜铃声,和夜枭袖中那枚极为相似。
等看清朱漆剥落的山门时,晨雾正从门缝里渗出来,像极了停尸房里掀开棺盖的刹那。
"镇灵阁云州分坛"的匾额歪斜着,"云州"二字被雷劈去半角,露出底下刻得更深的"归墟"二字。
宋九陵的尸眼微微发烫,他看见门楣上缠绕的不是普通蛛网,而是用怨魂发丝结成的锁——这种锁他在义庄见过,老仵作说过,是镇灵阁用来封印"不干净东西"的"阴络锁"。
可此刻,那锁正一寸寸断开,断口处泛着和他古镜一样的青芒。
"有人在等我。"他摸出腰间的银针,指尖刚触到针柄,朱漆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门内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庭院里整整齐齐摆着七口黑棺,棺盖上的镇尸符早被雨水泡得发白,却仍在渗出暗红血渍。
最前排的棺前跪着个半透明的老头,灰白的寿衣下摆沾着泥,正用枯枝般的手扒拉地面,见他进来,浑浊的残魂眼突然亮了。
老头颤巍巍抬起手,指甲缝里还卡着半片碎玉。
他指了指庭院深处的主殿,又猛地抓住自己喉咙,比划了个"哑"的手势,最后重重捶了捶胸口,嘴型分明在说"快走"。
"你是分坛的守坛人?"宋九陵往前走了两步,尸眼看见老头残魂里缠着锁链状的黑气,"被镇灵阁的人下了封魂咒?"
老头浑身剧震,残魂几乎要散成光点。
他突然扑过来,枯槁的手穿过宋九陵的肩膀,指向主殿门楣——那里刻着个扭曲的"墟"字,字缝里渗出的阴气比门外重了十倍。
"谢了。"宋九陵低头,看见老头残魂的指尖正在消散,像被什么东西吞噬着,"我会查清这里的因果。"
老头最后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眉心的古镜时,残魂突然露出释然的笑。
等宋九陵再抬头,庭院里只剩七口黑棺,和满地被踩乱的泥印。
主殿的门没关。
宋九陵踩过门槛的瞬间,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殿内没有神像,只有一座黑黢黢的石台,台身刻满他从未见过的古纹——那些纹路不是刻上去的,更像用鲜血画在石头里,每道都在缓缓流动,像活物。
"归墟祭坛。"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殿内回响,系统提示音同时炸响:"检测到吞灵者本源残留,是否开启解析?"
"开。"
眉心古镜"嗡"地一震,宋九陵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碎片:青铜镜映着血色月光,模糊的身影在祭坛上割破手腕,鲜血滴在石纹里,那些活过来的纹路突然缠住他的脖子;婴儿的哭声穿透雨幕,女人的尖叫混着诡物的嘶鸣;还有一面和他古镜一模一样的镜子,正悬在祭坛上方,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
"是你。"
声音从祭坛上传来。
宋九陵猛地抬头,看见石台上站着个穿玄色道袍的男人。
他面容模糊,却能看清左眼角有道刀疤。
男人抬手,掌心浮起团青光,里面映着他最不愿想起的画面:
雨夜里,两个身影倒在血泊中,女人的手还保持着护在他头顶的姿势,男人的半张脸己经被诡物啃食,却仍在用最后一口气喊:"小九,跑..."
"你父母的死,和归墟计划有关。"男人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你以为他们是死于普通诡物?
不,他们是被选中的'引'——用来激活归墟祭坛的活引。"
宋九陵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闻到血味,却不是自己的——是记忆里那片血泊的味道,混着铁锈和腐叶,突然清晰得让他作呕。
"你是谁?"他的声音很稳,稳得像义庄里百年不化的冰棺,"夜枭?
还是镇灵阁的人?"
"我是归无。"男人抬手,指尖点在自己眉心,"和你一样的吞灵者。
或者说...你本是我,我亦是你。"
宋九陵的古镜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要跪下去。
他看见镜中浮现出和归无手中一样的画面,父母的血正顺着石纹往祭坛中心流,而那个模糊的身影,此刻正和归无重叠——他手里握着的青铜镜,竟和自己眉心这枚有七分相似。
"吞灵者终将归于归墟。"归无一步步走下祭坛,玄色道袍扫过地面的血纹,"你现在吞噬的灵元,是在为归墟充能;你解开的因果,是在为归墟铺路。
与其挣扎,不如放下执念,我可以让你父母的魂魄重聚,让所有被吞噬者...得到解脱。"
他的指尖即将触到宋九陵眉心时,后者突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银针破入皮肤的瞬间,宋九陵闻到了腐木的味道——归无的身体没有温度,没有血脉流动的声音,甚至没有魂魄波动。
他迅速摸出腰间的墨笔,在两人相触的手腕上画了道因果链,墨迹刚落,链身就像触到热油的雪,"滋啦"一声消散了。
"意识投影?"他后退两步,古镜的青光在眼底跳动,"你根本没来过这里,只是用某种方法把记忆投到了祭坛上。"
归无的面容突然扭曲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平静:"聪明,但没用。
你以为自己在查真相?
你每查一步,都是在帮归墟...看,你的古镜己经开始共鸣了。"
宋九陵抬头,看见祭坛上的血纹正在往自己眉心涌。
古镜的镜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黑血,系统提示音疯狂作响:"警告!
检测到外来吞噬源!
警告——"
"父母的仇,诡物的怨,因果的债。"他突然笑了,笑容像冰锥扎进归无的虚影里,"这些我都会吞下去,但不是为了归墟。"
他咬破指尖,鲜血滴在古镜上。
镜面"轰"地炸裂,碎片却没有落下,而是悬浮在半空,组成一只泛着青光的眼睛。
宋九陵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眉心钻了出来,那是比尸眼更锋利的存在,能看见归无虚影里的线头,能看见祭坛下埋着的七口棺材里全是活契体,能看见因果尽头的虚无里,有双和这只眼睛一模一样的...
"你终于..."归无的声音变得很轻,像要消散的雾,"看见了。"
青光突然收进宋九陵眉心。
他踉跄着扶住祭坛,听见系统提示音终于恢复:"吞噬归墟残念,灵元+200。
当前境界:御灵境初期。"
殿外传来乌鸦的叫声。
宋九陵摸了摸眉心,那里还留着青光的余温。
他低头看向祭坛,发现血纹里多了道新的刻痕,正是他刚才用鲜血画出的"九"字。
"归墟?"他转身走向殿门,晨雾己经散了,能看见远处义善堂的飞檐,"我倒要看看,是你吞了我,还是我...吞了你。"
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半露的镇魂钉。
钉尖闪着冷光,像在应和他眉心那只刚睁开的...归墟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