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玄真子

2025-08-24 2484字 6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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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山的晨雾比宋九陵想象中更浓。

他踩着沾露的青石板往山脚走时,鼻尖总萦绕着一缕甜腻的香气,像掺了蜜的沉水香,却又甜得发齁,首往脑仁里钻。

因果契在腕间一跳一跳,金线缠上他的食指,指向半山腰若隐若现的飞檐。

山脚下的客栈挂着褪色的酒旗,木门槛被磨得发亮。

宋九陵推开门时,灶间飘来小米粥的香气,却盖不住后巷阴沟的腐味。

他选了靠里的木桌坐下,刚摸出半块碎银要打尖,身侧突然响起脆生生的童音:“客官也是去白鹿观的?”

转头望去,是个十五六岁的小道童。

青布道袍洗得发白,束发的木簪歪在耳后,圆脸被灶火映得泛红,眼睛亮得像沾了星子:“我是观里的清尘,师父说观里常接待过路客,您要是不嫌弃,跟我上山歇脚吧?”

他说着就要来提宋九陵的包袱,手腕上的红绳晃得人眼晕——是极普通的驱邪结,编得歪歪扭扭,倒像是自己琢磨着系的。

宋九陵不动声色退后半步,袖中银针轻轻戳了戳掌心。

甜香更浓了,混着小道童身上的檀香味,在他鼻尖凝成团。

“你师父是?”

他垂眼盯着对方腰间的铜牌——“白鹿观”三字刻得歪歪扭扭,倒像是新铸的。

“我师父是玄真子观主!”清尘挺了挺胸膛,圆脸涨得更红,“师父最是慈悲,上月还救了个摔断腿的猎户呢!”

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过来道:“不过您可别告诉别人,师父说最近山雾邪性,不让小道士们随便下山。我是见您背着验尸箱,定是走阴路的先生,才敢搭话的。”

宋九陵心底一沉。

他的验尸箱外裹着黑布,寻常人断看不出形制,这小道童却一眼认出。

他抬眼时,正撞上清尘清澈的目光,那股子天真不似作伪。

因果契在腕间发烫,金线突然缠紧他的手腕,疼得他皱了皱眉——这是系统在提示目标临近。

“有劳小师傅。”他压下疑虑,跟着清尘出了客栈。

山雾裹着甜香漫过来,沾在衣角上,像层湿漉漉的蛛网。

清尘蹦跳着在前头带路,鞋尖踢飞石子:“观里的素斋可好了,您尝尝松仁糕,我今早才帮厨的!”

他说得起劲,没注意到宋九陵落在后面半步,银针己悄悄挑开袖口,在青石板上划了道极细的血痕,血珠刚落地,便被雾气里的甜香裹住,诡异地缩成个小红点。

白鹿观的山门刻着“福生无量”西个金漆大字,朱门却泛着青灰,像是被什么东西浸过。

清尘推开门时,铜环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观内空无一人,晨钟停在廊下,积了层薄灰。

宋九陵跟着清尘穿过前殿,香案上的烛台结着黑黢黢的蜡泪,供果早蔫成了皱皮,却还散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和山雾里的一模一样。

“师父说今日要做法事,让我们在后院打扫。”

清尘引着他进客房,案上摆着新换的粗布被褥,“您先歇着,我去厨房端茶!”

他转身跑走时,道袍下摆扫过香炉,淡紫色的烟雾腾起,宋九陵的尸眼突然刺痛,那烟雾里竟裹着细如牛毛的银线,正往他眉心钻。

他指尖掐住银针,装作揉眼,针尾在香炉边轻轻一刮。

银针对着光,针尖泛起诡异的青黑,用生魂怨气磨成的邪物,吸多了能让人变成行尸走肉。

宋九陵垂眸掩住眼底的冷意,顺势倒在床榻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的日头西斜时,他听见清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客官?客官?”小道童推了推门,见没动静,便端着茶盘走了。

宋九陵等了盏茶工夫,确认观中再无响动,这才摸出怀里的镇魂钉。

月光从窗纸漏进来,在地上织出银网,他贴着墙根往观后走时,忽然听见廊角传来轻哼。

清尘蜷在廊下的石凳上,道袍裹着膝盖,怀里还抱着半块没吃完的松仁糕,睡得正香。

他脚步顿了顿。

清尘的睡颜和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叠——七岁那年,他缩在义庄柴房,抱着老仵作塞给他的糖人,也是这样蜷成一团。

“因果未清。”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响起,宋九陵闭了闭眼,绕开石凳,往观后那株老槐树下摸去。

老槐树的树洞藏着块活动的青石板,搬开时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密道里的霉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宋九陵摸出火折子,照亮了墙上的血符,这和他在井里发现的“祭诡术”残卷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往下走了二十级台阶,石门“吱呀”一声开了,腐肉味猛地灌进鼻腔。

地下石室的梁柱上倒吊着数十具尸体,皮肤泛着青灰,胸口都插着黑铁钉。

地面的血符绕成阵图,中央供着面破碎的青铜镜,裂痕里渗出黑红的液体,滴在石砖上滋滋作响。

宋九陵的眉心突然灼热,古镜虚影从皮肤下浮出来,与供桌上的破镜产生共鸣,镜面泛起涟漪,映出一段记忆。

玄真子的脸出现在镜中。

他披着道袍,却没有半分仙骨,嘴角沾着血渍:“这些小道士的生魂最纯,炼出的傀儡才能送进总坛。”

他身后站着几个黑袍人,其中一个掀开斗笠露出半张脸,和宋九陵在《验骨录》里见过的,血衣案凶手画像上的疤痕,分毫不差。

“当年你父母查到祭诡术,坏了我们的局。”

黑袍人阴恻恻地笑,“现在这小仵作也敢查,正好拿来当最后一味药引。”

镜中画面突然破碎。

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重大因果波动,是否签订‘因果契’?目标:摧毁白鹿观祭坛,揭穿玄真子身份。”

他咬破指尖,在虚空中签下姓名,腕间的金线瞬间变成赤红色,像活过来的蛇,缠上了供桌的青铜镜。

回到客房时,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边。

宋九陵摸出怀里的《验骨录》,扉页的“因果必偿”被月光映得发亮。

远处传来钟鸣,是玄真子的声音:“子时三刻,开坛......”

他将镇魂钉攥在掌心,凉意顺着指尖漫遍全身。

后殿的方向飘来更浓的甜香,混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是无数生魂在哭。

宋九陵望着窗外的乌云,眼底的冷意凝成刀,该醒了,玄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