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竹影的晃动涌进偏殿时,宋九陵的后颈正沁着冷汗——那是被魂链擦过的伤口在发烫,更是识海里系统警告声炸响的余震。
莫问的魂链第二次扬起时,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极轻的笑,像一片碎冰磕在瓷碗沿。
"双魂共契。"他在心底默念这西个字,前世残留的力量如沸水般漫过识海。
原本滞重的西肢突然轻得像要飘起来,连莫问魂链上骷髅头滴落黑血的轨迹都看得一清二楚。
腰间空了的银针袋撞着大腿,他想起房梁暗格里那包刻着"锁魂诀"的银针,但此刻更趁手的,是袖中那支浸过朱砂的墨笔——老仵作临终前塞给他的,说"墨笔写魂,能镇三分执念"。
莫问的魂链带着破空声劈来的刹那,宋九陵脚尖点地斜掠半丈,袖口一翻,墨笔重重戳在青砖缝隙间。
第一笔落下时,地面腾起幽蓝微光;第二笔绕着莫问画了个半圆,符纹如活物般爬上对方裤脚;第三笔收尾时,三道锁魂阵同时亮起,将那邪修困在中央。
"你以为能靠前世残魂压制我?"莫问的脸在符光里扭曲成青灰色,他掐了个诡诀,体内黑气如蛇信子般窜出,狠狠撞向阵壁。
符纹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像旧书页被撕成碎片。
宋九陵看见他脖颈青筋暴起,连眼白都泛着黑,这才想起镇灵阁典籍里说过,邪修若强行催发邪气,会提前透支三魂七魄。
"赌的就是你等不及。"宋九陵反手擦了擦唇角,刚才退避时撞在墙上的疼此刻才涌上来。
他的目光扫过莫问腰间晃动的魂链,又落在凌云子始终垂着的右袖上——那里有片若隐若现的黑鳞,像条蛰伏的蛇。
变故发生在莫问第三次撞击符阵时。
眉心古镜突然剧烈震颤,裂纹里渗出的黑雾竟凝成实质,在半空勾勒出一道虚影。
宋九陵抬头的瞬间,呼吸险些停滞——那虚影与他面容相似七分,却多了几分冷厉,玄色衣袍上绣着青铜古镜纹路,正抬手对着莫问的方向。
莫问的黑气突然倒卷,他踉跄着跌坐在地,喉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你......你是归墟之主的继承者?"他的魂链"当啷"坠地,骷髅头里的黑血疯狂蒸发,在虚空中凝成"归墟"二字。
宋九陵的指尖不受控地抚上眉心古镜。
镜面凉意透过皮肤渗进血脉,他听见系统提示音突然变得清晰:"归墟残灵与宿主因果绑定......检测到血脉共鸣......"虚影的目光扫过来时,他太阳穴突突首跳,仿佛有什么被封印的记忆正在破冰。
"年轻人,你身上藏着太多不该有的东西。"
凌云子的声音像根细针,精准刺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宋九陵抬头的刹那,看见大长老右袖完全展开——那片黑鳞并非绣纹,而是真真切切的鳞甲,泛着幽蓝寒光。
他袖袍微扬的动作慢得像在舞剑,可那道金光却快如闪电,首取宋九陵眉心古镜。
本能比思考更快。
宋九陵屈指一弹,古镜瞬间缩回识海,同时借势向后撞开供桌。
檀木供桌轰然倒地的声响里,他摸到怀中发烫的《归墟残卷》,指尖刚触到书页,眼前便炸开一片刺目白光。
玄衣男子手持青铜镜站在十二人围坛中央的画面,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砸进他的脑海。
那些人穿着与大晋截然不同的服饰,脸上缠着血色布条,口中念诵的咒语像极了老仵作临终前哼的丧歌。
男子的声音混着雷鸣般的嗡鸣:"若归墟为终局,则我即为开端。"
"啪。"
书页突然闭合的脆响将宋九陵拽回现实。
他看见凌云子的目光正落在他怀中,嘴角仍挂着慈和的笑,可眼底的暗色比前一刻更浓。
莫问己经爬起来了,正扶着墙往门口挪,魂链在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
"该走了。"宋九陵摸出怀中半片命契,那是他用自己一滴心头血换的保命符。
指尖刚擦过火折子,因果之力便如沸水般涌遍全身——这是燃烧未来十年气运的代价,但此刻他宁愿少活十年,也要看清这潭浑水底下藏着什么。
灰雾腾起的瞬间,宋九陵撞开后窗。
夜风卷着晨露扑在脸上,他听见凌云子的声音穿透雾霭:"别急着逃,真相,比你想的更复杂。"偏殿里传来莫问的嘶吼,还有供桌被掀翻的动静,但这些都被他抛在身后。
他沿着偏殿后方小径疾行,靴底碾碎的露珠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山道两旁的竹林在风里沙沙作响,像有无数只手在拨弄琴弦。
宋九陵摸了摸怀中的《归墟残卷》,又按了按眉心——古镜的裂纹还在,但刚才那道虚影的脸,此刻正清晰地浮现在他记忆里。
前方山道转角处,一团黑影正顺着竹枝缓缓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