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裂隙在夜空撕开的瞬间，宋九陵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
他仰起脸，风裹着腐肉腥气灌进鼻腔，裂隙深处翻涌的黑雾里，竟浮起一道模糊的人影——玄色道袍，胸前玉牌的云纹闪着幽光，与古镜中那个男人的轮廓重叠。
眉心的青铜古镜突然发烫，镜面裂纹渗出的血珠还未坠地，便被那道人影的目光吸了进去。
"宋九陵！"莫十三娘的赶尸铃炸响成一片乱音，她黑袍下的手指死死扣住他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缝，"那是归墟使的意志！
快封魂——"
话音未落，宋九陵便觉太阳穴突突作痛，有冰凉的触感正顺着耳后血管往脑内钻。
他咬碎舌尖，腥甜漫开的刹那，右手己摸出袖中银针。
七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指间转了个花，第一针精准刺入人中穴，第二针点在耳门，第三针挑开睛明穴——每刺一针，他便闷哼一声，鲜血顺着针孔渗出来，在脸上画出歪扭的血线。
"墨笔！"他嗓音发哑，左手伸到莫十三娘面前。
莫十三娘早将破妄笔递上。
宋九陵握笔的手青筋暴起，笔尖蘸着眉心渗出的血，在虚空划出半弧。
符文未成，古镜突然剧烈震颤，镜中黑雾翻涌着要冲破封印，他喉间一甜，喷出的血溅在笔杆上，却让符文陡然亮如星火。
"封！"他低喝一声，最后一笔重重收在额心。
古镜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侵入意识的凉意却未退尽。
莫十三娘的赶尸铃还在抖，她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心口，脸色比月光还白："我也感觉到了......那不是幻觉，是有人在试你的魂脉。"
话音刚落，宋九陵袖中传来"嘶啦"一声。
他低头，见染血的契约纸正自行翻动，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水纹般的光影——
破落的义庄停尸房里，七盏长明灯忽明忽暗。
十二岁的宋九陵蹲在草席上，正用竹片给老仵作擦拭尸身。
门"吱呀"被推开，穿玄色道袍的老者踏进来，腰间玉牌映着烛光，"归墟"二字刺得人眼疼。
"小友可愿做这世间第一个'吞灵者'？"老者的声音像浸在冷水里，他抬手按在宋九陵额心，"你天生阴命阳魂，是最好的容器。
等你吞够了诡物、因果、气运......"
画面突然扭曲，少年宋九陵的脸与现在的他重叠。
宋九陵捏着契约纸的手指发颤，纸角被指甲抠出个洞："老仵作说我父母是被血衣诡害死的......可这老头，分明是在我十二岁时就......"
"他是镇灵阁的客卿。"莫十三娘不知何时摸出个青布包袱，抖开时落出几页残卷，"我三年前盗走《归墟录》，里面记着归墟使白无涯在各地挑选'容器'。
吞灵者越强大，归墟裂隙就开得越彻底——他们要拿活人当钥匙，打开轮回之门。"
残卷上的字迹模糊，却有一行朱笔批注刺目："吞灵者命契与归墟相连，终成开门之钥。"
宋九陵的指节抵在石墙上，压得指腹泛白。
他想起石壁上"吞灵者计划"里自己的名字，想起镜中男人说的"吞灵者终将被吞"，此刻突然明白——那些被凿掉的名字，或许早己成了开门的祭品。
"裂隙要合了。"莫十三娘突然抬头。
宋九陵跟着望去，青灰色裂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黑雾翻涌的声响渐弱，远处的钟声也戛然而止。
他眉心的古镜轻轻一震，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因果契等级提升至Lv.12，解锁'契约反噬'功能。"
"反噬......"他低声重复，指尖无意识着契约纸上的血痕。
莫十三娘将残卷重新包好，系包袱的手却顿了顿："九陵，你刚才封魂时，我看见古镜里......有个穿血衣的女人。"
宋九陵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幼时血衣诡案现场，母亲被血衣裹住的脸，父亲护在他身前的后背——难道那诡物，也是归墟计划的一环？
夜风卷着碎叶掠过他脚边，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宋九陵摸出怀里的镇魂钉，金属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脉。
他望着书院外的方向，那里是义善堂义庄的位置，密室里还供着老仵作的牌位。
"该回去了。"他说，声音比夜色还沉。
莫十三娘没接话，只是将赶尸铃收进袖中。
两人穿过断墙时，宋九陵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石壁上的"吞灵者计划"。
月光漫过那些刻痕，他的名字上还留着破妄笔划的血线，像道不肯屈服的伤口。
义庄的方向飘来艾草香。
宋九陵摸了摸腰间的铜铃——那是老仵作留下的，说夜里走阴路时摇一摇，能吓退孤魂野鬼。
此刻他却觉得，这铃该摇给活人听，摇醒那些藏在暗处的阴谋。
推开业己泛旧的义庄木门时，密室的门虚掩着，三柱香静静立在香案上，还未点燃。
宋九陵望着那三炷香，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等香燃尽，契约召唤就会启动——但此刻，他只是伸手，指尖轻轻拂过香灰。
"白无涯。"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密室低语，"我倒要看看，你藏在归墟里的，究竟是轮回，还是深渊。"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香案上的黄纸沙沙作响。
其中一张纸页上，歪歪扭扭写着"宋九陵"三个字，墨迹未干，还带着血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