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井台边碎成银渣，宋九陵望着黑影眼底翻涌的怨气，喉结动了动。
阿狗滚烫的额头还烙在掌心，昨夜梦境里那个拽李三槐裤脚的小娃娃，此刻正蜷缩在义善堂的床榻上，说胡话时总喊"先生别跳井"。
"系统提示：检测到执念完成条件，是否签订'因果契'？完成可得灵元+1。"
机械音在脑海里炸响，宋九陵摸向腰间的银针袋。
袋口绣的白莲花被指尖磨得发毛——这是老仵作临终前塞给他的，说"因果如针，扎得越深，拔得越疼"。
他盯着黑影怀里泛青的《论语》，书页间隐约能看见墨迹未干的"贞和七年"，和十五年前血衣诡案卷宗上的年号重叠。
"我需要你说实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井水冷，"你要的清白，得用真话换。"
黑影的手指突然攥紧书卷，青灰的指甲几乎要戳进纸里。
有细碎的记忆碎片顺着青铜古镜的纹路钻进来：雨夜里的破庙，书生攥着半块炊饼喂给冻僵的阿狗；李三槐举着柴刀冲进来时，书生把阿狗塞进神龛暗格；井边的鹅卵石上，染血的铜牌被踢进泥里......
"签。"宋九陵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空中突然浮起金色光纹，像被无形的手扯开的绢帛。
他抬手在光纹上写下"宋九陵"三个字，墨迹未落，一道暗红锁链"铮"地缠住右手腕，烫得他倒抽冷气。
"任务开启：查明书生冤屈真相。奖励：镇魂钉x1、灵元+1。"
锁链瞬间冷却，变成淡红的印记，在月光下泛着珍珠似的光泽。
黑影忽然抖了抖，青灰的脸褪去几分阴鸷，眼尾竟沁出半滴透明的泪："我叫陈砚，字子墨......贞和七年的秀才。"
第二日卯时三刻，宋九陵踹开李三槐家的柴门时，晨雾还沾在鞋尖。
堂屋里飘着玉米粥的香气，李三槐正用粗陶碗给小孙子喂饭，见他进来，手一抖，碗"啪"地碎在地上。
"宋仵作这是......"
"陈砚。"宋九陵把铜牌拍在桌上。
铜面被他擦得发亮，"贞和七年"西个字像刀刻的，"他死前塞给阿狗的，藏在神龛暗格里。"
李三槐的脸瞬间白过墙皮。
他蹲下去捡碗片的动作僵在半空，指节捏得发白："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他救过阿狗。"宋九陵往前半步，阴影罩住李三槐佝偻的背，"十五年前冬夜，破庙里冻僵的小娃娃，是你家阿狗吧？"
李三槐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抓起扫帚要赶人："你走！走！"
"他跳井前说什么了？"宋九陵按住扫帚，掌心的古镜泛起微光，"我在井里捞到半片带血的衣袖，上面写着'毒誓'两个字。"
扫帚"当啷"落地。
李三槐突然跪下来，老树皮似的手死死攥住宋九陵的裤脚："是我对不起他......可我不能说啊！
那年县里要选童男童女祭河神，我要是不把他交出去，阿狗就得去......"
院外突然响起尖锐的钟声。
"当——当——当——"
这钟声宋九陵听过，是村东头土地庙的破钟，平时只有死人出殡才敲。
他冲出门时，正看见王婶端着的洗衣盆"哐"地砸在地上，她瞪着白眼倒在青石板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黑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刘老汉跪在鸡窝前，手指抠进泥土里，指甲缝渗着血："疼......我肚子疼......"
"是毒誓。"陈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带着裂帛似的尖锐，"我跳井前发过誓——谁忘了我，谁吞我的冤，就烂肠烂肺，不得好死！"
宋九陵猛地转头，看见枯井方向腾起一团黑雾。
陈砚的身影在雾里翻涌，原本青灰的脸涨成紫黑色，怀里的《论语》烧得噼啪响："他们都忘了！
忘了我替阿狗去死，忘了我被绑着推进井里，忘了我喊'我不是人贩子'......"
宋九陵跑得肺都要炸了。
他摸向腰间的木盒，系统提示刚响过"镇魂钉己解锁"，盒盖就自己弹开，露出三寸长的青铜钉，钉身刻满蝌蚪文，在晨雾里泛着幽蓝的光。
"地脉裂隙在井边第三块青石板下。"系统音突然清晰，"用鲜血激活。"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钉尾，青铜钉"嗡"地发出蜂鸣。
井边的黑雾突然凝结成陈砚的模样，他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指甲穿透宋九陵的左肩，疼得他倒吸冷气。
"让我杀了他们！"陈砚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该偿命！"
"你想被记住，不是被当成妖魔。"宋九陵咬着牙，抓起青铜钉对准第三块青石板。
石板缝里渗出黑血，他能听见地底下传来呜咽声——那是被陈砚的怨气撕开的气穴。
"砰！"
青铜钉钉进石板的瞬间，地面剧烈震颤。
幽蓝光芒从井底冲天而起，像一张大网罩住陈砚。
他被光网捆得首抽搐，却还是拼命扭头看向满地抽搐的村民："他们该......"
"我会让人知道你的名字。"宋九陵按住流血的肩膀，"陈砚，字子墨，贞和七年秀才，为救阿狗被诬陷人贩子，含冤投井。"
陈砚的动作顿住了。
他望着宋九陵，青灰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比活着时的书生模样还温柔："谢谢......"
黑雾渐渐散了，只余下一缕青烟钻进宋九陵眉心的古镜。
镜面泛起涟漪，"灵元+1.3"的提示刚闪过，又跳出新字："因果契完成，初级功能解锁：可查看目标因果线。"
暮色漫进义善堂时，宋九陵正擦着陈砚的铜牌。
铜面在烛光下泛着暖黄的光，他突然发现背面有行极小的刻字——"云州镇灵阁 丁丑年"。
指腹抚过那行字，古镜在眉心发烫。
他听见系统提示响起："检测到特殊因果线，是否查看？"
宋九陵没动。
他把铜牌收进木匣，又在上面压了本《洗冤集录》。
窗外传来阿狗的笑声，那孩子烧退了，正追着义庄的老黄狗跑。
风掀起桌角的纸页，露出半行未写完的记录："枯井村冤魂案，陈砚，字子墨......"
木匣里的铜牌突然发出极轻的"嗡"鸣，像有人在远处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