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里的滴水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宋九陵抬手按住眉心，那里正传来细密的刺痛。
方才镇压母体时溢出的黑雾早己散尽，可岩壁深处仍残留着某种低频震颤，像极了活物的心跳。
"嗡——"
青铜古镜毫无预兆地从他眉心浮出，镜面映出他苍白的脸，以及体内那道淡青色光流。
光流顺着他的手臂游走，在指尖凝成细小的旋涡，又顺着经脉钻回丹田。
宋九陵瞳孔微缩，喉结动了动："这不是普通的灵力......"
他能感觉到那光流里裹着某种熟悉的温度，像极了七岁那年，他躲在床底时，母亲尸体上残留的最后一丝余温。
"你感觉到了？"莫十三娘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她不知何时己褪去染血的外袍，露出里面绣着百鬼夜行图的黑缎中衣，腰间的锁魂铃随着动作轻响，
"这地下还有东西在呼唤你。"
她的指尖点向地面，那里还留着母体被吞噬后形成的焦黑痕迹，"刚才那声'九陵'，不是风里的幻觉。"
宋九陵垂眸，银袋里的镇魂钉突然发烫。
他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轻轻刺入岩壁缝隙。
针尖刚触到石屑，一阵麻意顺着手臂窜上脊椎——那是血脉共振的感觉，像无数细小的蛇在骨髓里游走。
"是......"他喉间发紧，记忆突然闪回义庄停尸房。
老仵作临终前握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背："小九，你这双眼睛，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因果契·溯源篇。"宋九陵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冷硬。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暗红墨符，符纸边缘还沾着昨夜替村民验尸时留下的尸斑痕迹。
莫十三娘没问缘由，只是退后半步，指尖抚过腰间的赶尸鞭。
王大牛缩在角落，火折子早灭了，借着岩壁缝隙透进来的微光，能看见他额角的冷汗正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
符纸贴上焦痕的瞬间，溶洞里的空气突然扭曲。
宋九陵听见一串模糊的孩童哭声，像是被浸在水里的铃铛，时远时近。
紧接着是更低的低语，像有人贴着他耳后吐气："归墟之子......归来吧......"
古镜在他眉心剧烈震颤，镜面泛起涟漪，映出的不再是他的脸，而是——玄色衣袍的少年。
少年站在一座青铜殿门前，殿门刻着无数扭曲的人脸，每一张都与宋九陵在义庄见过的死者面容重叠。
他手中握着的青铜古镜与宋九陵眉心的那面一模一样，数名身着镇灵阁道袍的长老将他团团围住，为首者手中的桃木剑泛着幽蓝火光，剑尖正指着少年心口："逆徒！你竟敢私窥归墟秘密？"
画面一闪而逝，宋九陵猛地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前世？
还是被封印的记忆？
七岁那年父母背后的红光，老仵作临终前的警告，溶洞里孕妇的残影......所有碎片突然在脑海里炸开，他突然明白老仵作留下的纸条上为何写着"若见镇灵印，速离云州"——镇灵阁，从不是什么维持阴阳的善类。
"宋仵作！宋仵作！"
王大牛的惊呼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宋九陵抬头，看见那村民正指着岩壁上一道半指宽的裂缝，他的手指抖得厉害，连带着整只胳膊都在打摆："那、那里！
刚才有东西在动！
像......像只眼睛！"
宋九陵迅速从银袋里抽出三张引魂符，咬破指尖在符面画了道血线，甩手掷向裂缝。
符纸刚触到岩壁便腾起幽绿火焰，照亮了裂缝深处——那哪是普通的石缝，分明是条向下延伸的暗道，青石板台阶上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凑近了能闻见浓重的铁锈味。
通道口的石壁上，刻着三个暗红大字："囚灵"，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归墟之下，万灵同悲"。
"走，下去。"宋九陵摸了摸眉心的古镜，镜面还残留着刚才那幅画面的温度。
莫十三娘没说话，只是将赶尸鞭缠在手腕上，锁魂铃在她掌心攥得发紧。
王大牛缩在角落首摇头："我、我就在这儿等......"
话没说完便被宋九陵打断："你刚才碰了母体残魂，地下的东西认因果。"
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要么跟我们下去找解法，要么留在这儿喂诡物。"
王大牛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
暗道里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腐叶和霉味灌进溶洞。
宋九陵率先踏进暗道，台阶上的暗褐色痕迹在引魂符的绿光下泛着诡异的紫。
他能听见身后莫十三娘的锁魂铃轻响，还有王大牛抽抽搭搭的喘气声。
越往下走，那血脉共振的感觉越清晰，像是有人在他心脏上系了根线，正一下一下往更深的地方拽。
台阶尽头的黑暗里，传来一声极轻的碎裂声，像是某种封印，终于裂开了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