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裂开的声响像骨节错位,宋九陵的鞋尖几乎要抵上那青石门。
门中央的"墟"字在阴云下泛着幽光,纹路里渗出暗红,像被血泡过的旧刻。
"退半步。"莫十三娘突然扯他后领。
她的黑袍下摆扫过焦土,露出的脚踝上尸气翻涌如活物,赶尸铃在掌心攥得发烫,"这门封的不是死物......"
话音未落,门纹里的血珠突然凝成细线,顺着门缝往下淌,在两人脚边汇作小滩。
宋九陵摸出袖中银针。
老仵作教过,阴门封符最怕活物血破。
他咬破指尖,银针蘸着血点向门楣第三道符文,系统提示几乎同时在耳畔炸响:"检测到地脉锁魂阵,需注入12%灵元破封。"
"破。"他低喝。
银针没入石纹的刹那,整座祠堂废墟都震颤起来。
青石门发出闷响,缓缓向两侧退开,浓重的血腥味裹着腐气喷涌而出,莫十三娘偏头咳嗽,黑袍下的手腕青筋暴起,她竟用指甲掐进掌心,借痛意压下翻涌的胃气。
宋九陵却眯起眼。
尸眼穿透血雾,看见门内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不是符文,是指甲抓出来的,深浅不一,最深处能看见石粉里嵌着的碎骨。
"进去。"
他摸出怀里的镇灵灯,灯芯是用百年尸油浸过的,此刻忽明忽暗,"系统说源头在下面。"
莫十三娘的赶尸铃突然轻响。
她盯着门内黑暗,喉结动了动:"我闻到......孩子的怨气。"
地宫比想象中深。
石阶往下二十级,墙壁上的壁画开始渗血。
宋九陵举灯一照,褪色的神仙图正被血线重新勾勒,原本慈眉善目的财神,此刻眉眼倒竖,手中的元宝变成了婴儿的头骨。
"魂祭。"
莫十三娘的声音像碎冰,她的指尖抚过壁画,血珠沾在指腹上,"用活人的魂祭死物,养出来的凶物能吞十里阳寿。"
孩童的哭声突然从西面八方涌来。
宋九陵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不是普通的哭,是被捂住嘴的闷嚎,带着喉管被割破的嘶鸣。
他摸出腰间的墨笔,咬破舌尖在笔尖点了点:"写魂。"
墨笔触墙的瞬间,血水突然凝作雾状。
宋九陵手腕急转,笔锋勾出镇魂纹,雾里浮出画面:百年前的深夜,七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被钉在石台上,他们胸口的血肉被剜成黑洞,鲜血顺着石槽流进中央的青铜鼎。
鼎里浮着件血衣,衣摆绣着的并蒂莲正在吸收血光。
"血衣诡案......"宋九陵的声音发紧。
他七岁那年,父母正是死在血衣诡手下。
老仵作说过,那诡物被镇在云州某处,可眼前的画面里,血衣被血祭滋养得愈发鲜艳,孩童的魂魄正被一丝丝抽进衣纹里。
"九陵!"
莫十三娘的惊呼让他猛地回头。
地宫深处传来闷雷似的震动,吴三贵的尸体正从暗格里"滚"出来,他的脊椎反折成诡异的弧度,眼眶里的蛆虫簌簌掉落,而心口原本淡去的怨种印记,此刻红得要滴出血。
"怨胎醒了。"莫十三娘甩出三枚镇魂钉,钉尖却在触到尸体的瞬间熔断。
血雾从吴三贵七窍喷涌而出,眨眼间裹住两人。
宋九陵感觉呼吸被抽走,喉咙像塞进烧红的铁条,尸眼却看见更骇人的景象:血雾里缠着无数半透明的手,有孩童的,有妇人的,还有他父母的,他们都在尖叫,都在往他心口抓。
"系统!"
他咬破掌心按在眉心。
古镜骤然亮起,第二层纹路如裂痕般爬满镜面,系统提示声几乎要刺穿耳膜:"归墟第二层激活,吞噬上限提升至300%!"
血雾突然被扯向古镜。
宋九陵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石壁上,额角渗出冷汗,这是他第一次清晰感受到系统的"饥饿"。
那些纠缠的手被镜光绞碎,化作光点涌入镜中,连吴三贵尸体里翻涌的怨胎核心,都被扯出半团暗红的雾。
"因果契·断愿篇!"
他摸出染血的契纸,指尖在符尾画下镇灵纹,"断你百年怨气!"
契纸燃烧的蓝光里,血雾突然凝形。
那是个穿血衣的妇人,面容被雾气模糊,唯剩一双眼睛亮得瘆人:"你......有尸眼......"
她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铜盆,"小心......归墟之眼......"
话音未落,地宫深处传来破风之声。
玄尘子的身影从黑暗里闪现,他手中的青铜碎片泛着幽光,映得他的脸半明半暗:"以为破了怨胎就能掀翻镇灵阁?真正的归墟之门,连阴司都打不开。"
"你到底是谁?"宋九陵想冲过去,却被血雾余波掀得撞在墙上。
玄尘子笑了,那笑容和系统镜中残留的年轻道士重叠:"等你能看见第三层纹路时,自然会知道,谁才是被吞噬的那个。"
地宫里的灯突然全灭。
宋九陵听见头顶传来石块崩裂的轰鸣,莫十三娘的手突然攥住他手腕,将他拽进一侧的暗角。
头顶的石屑如暴雨般砸下,他瞥见玄尘子的道袍被埋进碎石堆,最后一眼,是对方手中青铜碎片上刻着的"归墟"二字。
"走!"
莫十三娘的赶尸铃在黑暗中炸响,震得石屑暂缓坠落。
两人跌撞着冲上石阶,刚钻出地宫,身后便传来轰然巨响,祠堂废墟彻底塌陷,扬起的尘烟里,宋九陵摸到眉心的古镜,第二层纹路正微微发烫,像在回应地底某个更深处的存在。
"阿秀......"他突然顿住。
刚才在混乱中,他似乎看见阿秀的尸体被压在废墟边缘。
月光重新穿透阴云,照在她怀里的婚书上,纸角被血浸透,隐约能看见"吴三贵"三个字。
宋九陵的手指在颤抖。
他蹲下身,轻轻拂去她脸上的石屑,触到她的皮肤时,忽然发现,她的指尖,竟还残留着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