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陵蹲在义庄青石板上,指尖沾着魂灯炸碎后的灯油。
那油带着股腐锈味,混着血丝正沿着砖缝蜿蜒,像条细小的红蛇往西北方游。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赵玄风最后那句碎瓷片似的话:“镜在归墟殿……”
“宋仵作?”
小吴的声音从偏房传来,“那盏魂灯……要不我去买新的?”
宋九陵没应。
他摸出怀里的黄纸和墨笔,笔尖在掌心蹭了蹭,把赵玄风残魂消散前那句“我们只是棋子……真正的‘怨器师’藏在州府……他们要打开阴阳通道……”逐字誊写下来。
墨迹未干,他便对着烛火烤了烤,纸角卷起焦边时,指节突然发颤,老仵作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莫信阴阳司”的画面,突然撞进脑子里。
“小吴。”
他站起身,青衫下摆扫过地上的灯油,“把地道里剩下的怨器材料全搬出来。今夜必须清干净。”
小吴应了声,跑向院子里的地窖。
宋九陵跟着走过去,地窖口的霉味裹着阴寒扑面而来。
他摸出腰间的银针,在指尖刺出血珠,滴在地窖石门的铜环上,这是老规矩,血镇阴门,防诡物借势反扑。
石门“吱呀”打开时,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检测到未清理怨器×7,地脉阴气溢出度32%。建议使用镇魂钉+愿文封印。”
宋九陵顺着阶梯下去,指尖触到石壁上凝结的水珠,凉得刺骨。
七具用黑布裹着的怨器横在石台上,最中间那具的布角渗出黑血,正“滴答”砸在青石板上,砸出个小坑。
他扯下黑布,露出里面用婴儿骸骨串成的风铃,每个指骨上都刻着“怨”字,风未动,铃却自响,“叮铃”声像极了小孩的哭声。
“系统,吞噬条件。”他低声道。
“需解析死者执念。”
古镜在眉心发烫,镜面浮起一行小字,“婴儿死于胎中,被取骨炼怨,执念为‘见天日’。”
宋九陵摸出墨笔,在骸骨风铃上画了道“生门符”。
符成时,风铃突然静止。
他又取了张黄纸,蘸着舌尖血写道:“愿尔见天日,入轮回。”
写完将纸覆在骸骨上,系统提示音立刻响起:“执念解析完成,阴力+0.1。”
他松了口气,转身去拿镇魂钉。
三枚三寸长的铜钉钉入地脉节点时,地面传来闷响,石壁上的水珠突然倒流,汇集成细小的漩涡钻进钉孔。
最后一枚钉入时,系统提示:“地脉阴气封印完成,灵元+0.2。”
眉心古镜微微发烫,宋九陵摸了摸,指尖触到镜面凸起的纹路,是今晚刚吞噬的阴力在滋养古镜。
他将所有怨器材料堆在院子里,浇上桐油,火折子“咔”地擦燃。
火焰腾起时,小吴缩了缩脖子:“宋大哥,这火……怎么是绿的?”
“怨器烧的。”
宋九陵盯着跳动的绿焰,“烧干净了,就不绿了。”
火灭时,天己蒙蒙亮。
宋九陵刚擦净手上的黑灰,衙门的差役便到了,说王县令在“得月楼”备了宴席,专等他去。
得月楼的雅间里,王景文正拨弄着茶盏。
见宋九陵进来,他立刻起身,亲手拉过椅子:“宋仵作快请坐,这桌‘三不沾’是云州一绝,我特意让厨子留的。”
宋九陵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炖熊掌、蒸鹿尾,都是官宴里的讲究菜。
王景文夹了块熊掌放进他碗里,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敲:“宋仵作年纪轻轻,却能破了这连环怨器案。若能来衙门当个幕僚,我保你三年升作典史。”
“草民惯了义庄的清净。”
宋九陵夹起熊掌又放下,“若县尊不嫌弃,往后衙门验尸,义庄随叫随到。”
王景文的筷子顿了顿,笑容没变:“宋仵作可知镇灵阁?前说下棋的人在镇灵阁……”
“草民胡言。”
宋九陵垂眸喝汤,“许是那赵玄风残魂疯癫了。”
王景文盯着他的睫毛看了会儿,突然笑出声:“好,就依宋仵作。但有件事得说在前头,归墟殿那处,近日莫要擅闯。”
宋九陵喝汤的动作微滞。
归墟殿是阴阳气穴最乱的地方,老仵作曾说那里“进得去,未必出得来”。
王景文又倒了杯酒推过来:“喝了这杯,咱们就算拴在一条绳上了。”
酒入喉时,宋九陵尝到股苦杏仁味,是防人下毒的醒神散。
他放下杯子,王景文的笑容这才真切了些:“明日我让师爷送二十两银子到义庄,算作谢礼。”
从得月楼出来时,日头正毒。
宋九陵摸了摸腕间的契约链,突然感到一阵清凉,链上的红光不知何时褪尽了。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当前任务‘摧毁本地怨器据点’完成,新任务‘追踪‘怨器师’组织,阻止阴阳通道开启’己发布。”
他站在街角的阴凉里,望着远处归墟殿方向翻涌的黑气,突然想起赵玄风说的“打开阴阳通道”。
若阴阳通道真被打开,诡物会像潮水般涌进人间……而他腕间的契约链,不过是这盘大棋里的颗小石子。
夜里,宋九陵爬上义庄的屋顶。
晚风裹着北边的腥气扑来,他望着归墟殿的方向,眉心古镜突然发烫。
镜面缓缓旋转,映出道模糊的身影,是个穿青衫的男子,背对着他,腰间挂着块青铜令牌,牌上刻着“镇灵”二字。
“你是谁?”宋九陵低声问。
古镜没有回答,镜面涟漪般荡开,身影又模糊成一片雾气。
他摸了摸古镜,指尖触到自己的温度,突然想起老仵作临终前说的话:“九陵啊,你这尸眼……怕是要把你卷进天大的局里。”
远处传来乌鸦振翅的声音,“扑棱棱”飞过月亮。
宋九陵正要下去,后院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木板裂开的响动。
他眯起眼望过去,月光照不到的角落,有口覆盖红布的棺材,布角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暗红的漆。
他盯着那口棺材看了会儿,转身下了屋顶。
今晚的事己经够多了,至于那口棺材……
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