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陵的指腹在赵玄风眉心轻轻一按，那缕细针般的残魂便顺着"尸眼"钻进眼底。
他喉间泛起腥甜，却强撑着没让表情裂开，这是他在义庄十五年养成的本事，再疼也要把尸相看全了。
"县尊，借个火。"
他转身时己恢复冷静，从怀里摸出个青铜小灯。
王景文递来火折子的手顿了顿，火把光映得他额角青筋一跳："宋仵作这是要......"
"验魂。"
宋九陵将赵玄风断指一根根摆进灯台，断口处的黑血在灯油里洇开，像团绞在一起的墨。
他咬破舌尖，血珠滴在银针尖上，"叮"地一声扎进最中间那根断指。
魂灯"轰"地窜起幽蓝火苗，映得供桌投下的影子扭曲如鬼。
宋九陵盯着灯芯里晃动的光影，瞳孔缓缓收缩，那不是普通的火光，是残魂在烧。
密室，潮湿的土腥味。
十根断指摆成北斗状，每根都缠着婴儿脐带。
正中央悬浮的黑镜表面爬满咒文，镜面里映出的不是他，是赵玄风的脸。
那邪修正掐诀念咒，嘴角溢出黑血："百指饲镜，千怨成墟......"
"啪！"
魂灯突然爆出灯花，火星溅在宋九陵手背，烫得他缩了下手指。
镜中画面碎成光斑，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检测到怨器'千镜饲'残念，建议解析度+30%。"
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己浸透冷汗。
赵玄风不过凡境通脉，哪来的本事布置这种级别的怨器？
那黑镜......倒像是镇灵阁典籍里提过的"锁魂镜"，但邪修用的分明是逆咒。
"宋仵作？"
王景文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县令大人不知何时凑到了跟前，火把照得他官服上的仙鹤纹都发着颤，"这灯......"
"赵妖人炼的不是千指煞。"
宋九陵将银针拔起，断指上的血线顺着针尾流进魂灯，"是借断指养怨器。"
他指了指灯芯里若隐若现的黑镜影子，"这东西要成了，能吞十里活人气运。"
王景文的喉结动了动。
云县不过弹丸之地，真要出这种祸事，他这县令的乌纱帽怕是要和人头一起落地。
"宋仵作，"他突然握住宋九陵手腕，力道大得发疼，"明日辰时三刻，来县衙后堂。"
宋九陵垂眸看那只官靴，王景文的皂靴尖沾着泥，是刚从外面跑进来的。
他想起昨夜巡逻的衙役说县令去了城隍庙，现在看来......"县尊可是要我帮忙查案？"
王景文松开手，官袍下摆扫过赵玄风的干尸。
"你能驱诡，能验魂，"他压低声音，"总比那些只会敲桃木剑的道士有用。"
宋九陵没接话。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在他眉心的古镜上，泛起极淡的金光。
王景文的目光扫过那抹光，又迅速移开，这县令精明得很，知道有些事不该问。
"我应了。"他说，声音像浸在冰里。
反正要查背后的势力，衙门的文书房总比义庄好翻。
第二日辰时，宋九陵踩着露水进县衙。
后堂门虚掩着，他刚要叩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翻书声。
推开门，王景文正站在书案后，案上摆着个油纸包，散出霉味。
"这是赵玄风的旧宅契。"
县令掀开油纸，露出张泛黄的地契，"他在城郊有间医馆，三年前就关了。"
他指尖点在地契右下角，"昨日我派衙役去看，墙根下埋了七口瓦罐，装的都是断指。"
宋九陵的眉心一跳。
他摸出腰间的镇魂钉，钉子上的刻纹突然发烫，和昨夜魂灯里的咒文纹路一模一样。
"现在去。"
他转身就走，王景文在后面喊"带衙役"，他头也不回地摆手："人多了招怨。"
城郊医馆的木门挂着锈锁，宋九陵抬脚一踹，木门"吱呀"倒向院内。
满地荒草齐腰高，草叶上沾着暗褐色的东西，凑近闻是血锈味。
他蹲下身，指尖沾了点草汁，放在鼻下，是陈年人血，至少三年。
"宋仵作！"
跟来的衙役小吴举着火把跑过来，"这边有地道！"
地道口在药柜后面，爬满青苔的石阶往下延伸。
宋九陵摸出火折子点燃，火光映得西壁发亮，墙上刻满咒文，每道咒文里都嵌着碎骨。
他的"尸眼"自动张开，看见那些骨头在墙里蠕动，像被活埋时挣扎的手。
"退下。"
他对小吴说，声音冷得像冰锥。
小吴打了个寒颤，火把差点掉在地上。
地道尽头是间密室，和魂灯里的画面分毫不差。
十根断指摆成北斗，中央的黑镜却不见了，只留个圆形的凹痕。
宋九陵取出墨笔，笔尖蘸了蘸舌尖血，在凹痕周围画了个圈，这是老仵作教的"改魂咒"，能暂时封了地脉里的怨气。
"叮——"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震得他耳膜发疼。
腕间的契约链泛起红光，浮现出进度条："高密度怨灵波动检测完成8/10"。
与此同时，他眉心的古镜开始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镜后抓挠。
"宋仵作！"小吴在地道口喊，"快来看！"
宋九陵转身，看见小吴举着张泛黄的纸。
那是张地图，用红笔圈了七个点，每个点旁边都写着"戊时三刻"。
他的手指在最后一个圈上顿住，那是云州城西北的归墟殿，老仵作说过，那是阴阳气穴最乱的地方。
"收起来。"
他对小吴说，声音比刚才更沉。
古镜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他能感觉到镜里有东西在苏醒，像头被铁链拴了很久的野兽。
回程时，王景文在城门口等他们。
宋九陵把地图递过去，县令的脸立刻白了："这......这是要在七个气穴同时布怨器？"
"赵玄风只是棋子。"
宋九陵望着西边的云层，归墟殿的方向飘着团黑气，"下棋的人，怕在镇灵阁里。"
王景文的官帽被风吹得晃了晃。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明日来衙门领赏"，便带着地图匆匆走了。
宋九陵回到义庄时，天己经黑了。
他摸出怀里的魂灯，灯芯里的残魂只剩个模糊的影子。
赵玄风的声音从灯里飘出来，像碎了的瓷片："镜......镜在归墟殿......"
话音未落，魂灯"啪"地爆成碎片。
宋九陵蹲下身捡碎片，指尖触到一片灯油，那油里有血丝，正顺着砖缝往地下渗，像双看不见的手，在往归墟殿的方向爬。
他抬头望向北方，云层里的黑气更浓了。
古镜在眉心发烫，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万灵归墟进度更新：1/100。"
今夜的月光很淡，淡得像层裹着刀的雾。
宋九陵摸出银针，在掌心划了道血痕，该磨的刀，总要有见血的那天。
而归墟殿里的东西，怕是等不及要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