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陵的指尖还沾着镇魂钉上残留的温热,那枚刻着"钉魂易,断怨难"的青铜钉正顺着掌心纹路发烫。
尸体的震颤在钉入的瞬间戛然而止,幽蓝光芒从钉尖渗出,像活物般爬过青白的皮肤,在胸口汇作一道扭曲的咒文,笔画间泛着暗红,像是用血写进骨缝里的。
"封骨九重,锁魂千载。"
他低声念出咒文,尸眼自动褪去朦胧,看清那些纹路竟深嵌在肋骨之间,每一笔都与骨茬完美契合,"这不是普通赶尸术。"
莫十三娘的铜铃不知何时收进袖中,她扯下罩面黑纱,露出左脸一道从眉骨到下颌的旧疤,在幽光里像条蜷着的蛇:"你当那老东西教你的只是验尸?"
她伸手按住尸体天灵盖,指尖渗出一滴黑血,"当年我跟着你师父学封魂术时,他说过,真正的封印要刻进骨头里,骨在,魂在;骨碎,怨散。"
宋九陵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老仵作教他用银针破尸时,总说"骨是尸的根",却从未提过这种刻进骨缝的咒术。
他摸向腰间那串师父留给他的骨签,忽然想起昨夜整理义庄旧物时,在木箱底摸到的半卷残书,封皮上的"镇灵手札"西个字被虫蛀得只剩半角。
"它是母体的一部分。"
莫十三娘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山风揉碎的烛火,"地脉怨气的源头,不是什么冤魂,是活的。
当年镇灵阁想烧了它的根,结果烧出满山婴鬼;想埋了它的骨,结果地脉裂开吞了三个村子。
最后只能分而封之,你眼前这具,是它的'胎'。"
"胎?"宋九陵重复这两个字,喉结滚动。
七年前血衣诡案里,父母死时胸口也有这样的暗红咒文,当时他躲在床底,看见血衣诡撕咬母亲的肋骨,露出的骨头上就爬着类似的纹路。
"啾——"
不是婴鬼的尖啸,是古镜在眉心震颤。
宋九陵踉跄一步,伸手按住额头,镜面虚影突然从皮肤下翻涌而出,映得整间破庙泛着青灰。
镜中黑影蠕动着成型,像是团未足月的胎儿,却长着数十只眼睛,每只都淌着黑血,无数手臂从躯干里钻出来,抓向镜面另一侧的他。
"还差一个......"黑影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铜盆,"你们以为能困我多久?"
宋九陵的瞳孔剧烈收缩。
这声音他听过,七年前那个雨夜,血衣诡撕开父亲喉咙前,发出的就是这样的低语。
他下意识后退,后腰撞在供桌上,烛台"当啷"落地,火星溅在黑影上,却像滴进墨池,连涟漪都没激起。
"系统提示:检测到母体怨气波动,是否尝试'吞噬引导'?"
机械音在脑海里炸开时,宋九陵正盯着镜中黑影的眼睛,那些眼睛里,竟映着他自己的脸,还有义庄后巷那口老井,井里沉着的半块染血木牌。
他咬了咬舌尖,血腥味涌进喉咙:"是。"
灵元在经脉里炸开。
宋九陵的视线突然变得清晰,能看见墙缝里渗出的黑气,像无数条细蛇顺着地脉游走;能听见地下传来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岩石;甚至能"闻"到怨气的味道,腥甜中带着铁锈味,和七年前血衣诡案现场的气味一模一样。
"进阶功能解锁:可引导吞噬地脉阴气。"
系统提示音未落,莫十三娘的鞭子己经缠上他手腕。
她的掌心全是冷汗:"走!这地方不能多留。"
尸体不知何时被她用黑布裹好,扛在肩头像卷铺盖,"母体能感应到封印松动,刚才那镜中影......"她没说完,只是加快脚步往庙外走。
月到中天时,他们进了云州城。
地下祠堂的石门在身后闭合,宋九陵看着石壁上刻满的咒文,忽然顿住,门楣中央,刻着个他在老仵作残书里见过的图腾:一条蛇吞着自己的尾巴,蛇身由无数张人脸组成。
"吞灵者。"
莫十三娘将尸体放进石棺,用朱砂在棺盖画最后一道符,"你师父说,这是你们宋家的祖徽。"
宋九陵摸向眉心,古镜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他想起老仵作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九陵,你要记住,有些债是刻在骨头上的";想起血衣诡案现场,母亲用最后一口气在他手心写的"逃"字;想起镜中黑影的眼睛里,那个沉在井里的木牌,牌上隐约能看见"宋"字的残笔。
"母体在等。"
莫十三娘合上棺盖,石缝里渗出的黑气突然剧烈翻涌,"等一个能承载它的宿主。"
祠堂突然暗了暗。
宋九陵抬头,看见原本明亮的长明灯同时闪过红光,棺盖上刚画好的朱砂符,最末尾一笔正在缓慢晕开,像被什么东西舔过。
"该走了。"
莫十三娘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比刚才轻了些,"明天开始,镇灵阁的人该来查了。"
两人刚走到石阶口,身后传来细微的"咔"一声。
宋九陵回头,看见石棺边缘裂开一道细缝,有黑血正顺着缝隙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晕出个歪歪扭扭的"冤"字,跟庙内那具尸体指缝渗出的血字,分毫不差。
山风穿过祠堂通风口,吹得长明灯芯"噼啪"作响。
宋九陵摸了摸腰间的镇魂钉,古镜在眉心发烫,镜中又浮现出黑影的眼睛,这一次,他看清了黑影背后的东西,是座被黑雾笼罩的山,山顶有座庙,门楣上的"山"字,和他们刚才离开的破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