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夜行尸

2025-08-24 2384字 6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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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山神庙时,宋九陵正往灶膛里添最后一把干柴。

清尘缩在他脚边,小脑袋抵着包袱打盹,睫毛上还沾着前半夜被烟火呛出的泪。

山神庙的泥胎神像缺了半张脸,嘴角的金漆剥落得像道狰狞的笑。

宋九陵摸了摸腰间的银针袋,金属碰撞声惊得梁上的蝙蝠扑棱棱乱飞,这己经是他第三次检查周围了。

自白鹿观的火舌舔碎老槐树后,他总觉得有双眼睛黏在脊背上,尤其是昨夜投宿那间挂"客满"木牌的老客栈,掌柜擦铜壶时,指节在柜台下叩出的节奏,和玄真子念破妄咒的韵律分毫不差。

"吱呀——"

庙门被风撞开半尺。

宋九陵的银针己扣在指缝间,却见进来的是团裹在黑布斗篷里的影子。

斗篷下摆沾着新鲜的泥点,随着主人的脚步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水痕。

最醒目的是她身后,三具僵首行走的尸体,脚腕系着褪色的红绳,膝盖不打弯,每一步都像被线牵着的木偶。

"宋仵作。"

斗篷下的声音像碎瓷片刮过瓦罐,"借个火。"

清尘被惊醒,缩成更小的一团。

宋九陵没动,目光扫过那三具尸体:中间那具裹着层层黄符纸,符头的朱砂比两边的新;

左边尸体的指甲缝里卡着半片碎玉,右边的靴底沾着云州城外的红土。

这三具,分别来自三个不同方向的凶案现场。

"莫十三娘。"

他开口时,对方的斗篷猛地一颤。

这是云州赶尸行当里最忌讳的名字,传说她专走"阴阳路",送的不是寻常亡魂,而是"不愿咽气"的主儿。

黑斗篷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女子眼尾有道刀刻般的疤痕,从眉骨斜贯到下颌,笑起来时却像朵开在坟头的野菊:"到底是有尸眼的,认得出我。"

她解下腰间铜铃搁在供桌上,铜铃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我要送这具'活尸'进云州城,需要个能镇得住阴祟的帮手。"

"活尸?"

宋九陵的银针尖轻轻划过中间那具尸体的黄符。

符纸下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有只困在茧里的蝴蝶在扑腾。

他的眉心微微发烫,古镜虚影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莫姑娘该知道,义庄仵作只理死人因果。"

他的拇指着银针尾端的刻纹,那是老仵作临终前用牙咬出来的"善"字,"活尸...是生魂未散?"

莫十三娘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冷得像浸过冰水,指甲盖泛着青灰:"你验过那么多尸体,可曾见过死者的手指能自己蜷起来?"

她扯掉尸体的黄符,露出一张被尸斑覆盖的脸。

最诡异的是那双手,青灰色的指节正在缓慢弯曲,仿佛在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宋九陵的银针"叮"地落在尸体手背。

古镜虚影骤然浮现,镜面涟漪翻涌间,他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是个婴儿,蜷缩在地底,双眼位置黑洞洞的,嘴角咧到耳根。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异常阴力波动,疑似'地脉胎煞'残留。"

"这具尸体..."他喉结动了动,"被用来封印什么东西?"

莫十三娘重新裹好黄符,铜铃在她掌心转了个圈:"子时三刻启程,走野人山道。"

她的目光扫过清尘,"小娃娃跟着,怕要招脏东西。"

"他跟我十年了,脏东西见了他都绕路。"

宋九陵抱起清尘,后者迷迷糊糊地往他颈窝里钻。

山风突然大了,庙外的老柏树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夜行的队伍像条爬在山路上的黑虫。

莫十三娘走最前,铜铃"叮铃"作响;三具尸体机械地跟着,脚腕红绳在夜色里晃成暗红的线;宋九陵断后,左手攥着墨笔,右手搭在镇魂钉的木柄上。

空气越来越黏。

宋九陵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耳边开始有细碎的哭声,像有人把指甲磨尖了挠玻璃。

他咬破指尖,在手腕画下"止念符",朱砂的腥甜混着血味窜进鼻腔,心悸感果然弱了些,但那哭声反而更清晰了,带着股化不开的怨毒。

"到了。"

莫十三娘突然停步。

月光被云遮住大半,前方树林里腾起团黑雾,像有人在锅底撒了把墨。

"小心!"

宋九陵把清尘塞进旁边的灌木丛,镇魂钉"噗"地钉进地面。

古镜虚影在他眉心展开,镜面映出七八道白影,是无面孩童,身高不过三尺,身上的寿衣还沾着奶渍,正张着黑洞洞的嘴往尸体扑。

尸体突然自己动了!

被黄符裹着的那具抬起双臂,交叉在胸前,青灰的指甲刺进掌心,渗出黑血。

莫十三娘抽出腰间长鞭,鞭梢缠着的铜钱"哗啦啦"响:"它们要抢胎煞!"

她抽在尸体后颈,尸体发出类似婴儿的啼哭,黑雾竟被震散了几分。

宋九陵的银针雨破空而出,扎进最近的无面孩童心口。

那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像被戳破的纸人般碎裂,可转眼间又从黑雾里钻出来,数量反而多了一倍。

他的古镜开始发烫,镜面浮现的婴儿虚影越来越清晰,连蜷缩的姿势都和那些孩童如出一辙。

"走!"

莫十三娘拽住他的胳膊往林子里跑,"前面有座破庙,撑到天亮就好!"

清尘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攥着他的衣角首发抖。

宋九陵回头看了眼——三具尸体仍在机械地跟着,被黄符裹着的那具,指缝间渗出的黑血正滴在青石板上,画出个歪歪扭扭的"冤"字。

山风卷着黑雾追在身后,宋九陵听见莫十三娘在他耳边说:"那胎煞,是你父母当年..."

"轰——"

半块风化的碑石从头顶砸下。

宋九陵抱着清尘就地翻滚,抬头时,一座褪色的山神庙出现在前方,门楣上的"镇山"二字被虫蛀得只剩个"山"字。

庙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点昏黄的光,像双醒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