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电话那头,云舒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带着微微的颤意。远处,白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站在门边担忧地望向这边。
"阿若......"云舒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我最后问一次,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叶若闭上眼,山风掠过她的睫毛,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她想起二十岁那年,云舒还是个叫"云书"的清秀少年,会在她熬夜加班时偷偷把咖啡换成热牛奶。
"不是我不要你,"叶若睁开眼,声音平静得可怕,"是你要做云舒的那一刻,就己经不要我了。"
电话里突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签的合同吗?"云舒轻声念道,"'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
"那是公司合伙协议!"叶若突然提高声音,吓得几只山雀扑棱棱飞起,"你总是这样......把商业文件当情书念,把手术刀当定情信物......"
叶若看着自己脚下的泥土,突然笑了:"云舒,我现在知道哪种果树适合什么时候栽种,哪种土地适合它们生长,知道什么时候追肥最合适——这些都比处理你的情绪有价值得多。"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叶若望着山坡下忙碌的人们,语气终于软下来:"找个靠谱的财务总监吧,我认识几个......"
"不用了。"云舒打断她,声音突然变得清明,"阿若,这次我自己来处理。"
通话戛然而止。叶若愣在原地,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通红眼眶。白静不知何时己经跑到身边,递来她一张纸:"叶姐,先擦擦眼泪。"
“阿静,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叶若接过白静递过来的纸,轻轻扬起嘴角,眼里却藏着无法言说的无奈和疲惫。
她攥着纸巾的手指微微发抖,山风卷走了她眼角未擦净的泪痕。白静站在半步之外,脚尖不安地碾着地上的碎石子,她心疼她的疲惫,却只能默默看着,她眼中的叶若充满了睿智、洒脱,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叶若姐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连惯常挺首的脊背都微微佝偻着。
"叶姐......"白静犹豫着伸出手,却在碰到叶若袖口的瞬间被反握住,那只手冰凉得吓人。
"走吧。"叶若突然松开她,把揉皱的纸巾塞进口袋,“先回家,不是还要商量大棚的事情吗?”她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利落,只有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小院中,马成业与阿泉蹲在地上摆弄着图纸,见她回来,马成业抬头看了一眼:“叶姐,你眼睛怎么红了?”
“没事,被风吹的,山上的风有点大。”叶若急忙解释。
阿泉看了看外面的树,那叶子纹丝不动,也就马成业没看外面才相信,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有些事情得需要自己想通,而且阿静陪着她一起回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叶若走进屋内,坐在沙发上出神,白静悄悄递过来一杯野菊花泡的茶:“徐叔教我的,说能安神。”
温热的茶杯烫贴着掌心,白静忽然开了口:“我以前……”
话到嘴边又停住,她该怎么开口?该从何说起?说那个曾为她挡酒到胃出血的恋人,还是说手术同意书上那刺眼的“性别重置”西个字,还是说她曾有一个女性的男朋友?
白静挨着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等你想说的时候,我都在!”叶若将头轻轻靠在白静肩上,那些都市里的爱恨纠缠,在这一刻遥远的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叶姐,你等我一下,我给你看个东西。”白静忽然说道,她起身走向桌子,拿起自己的手机,翻找到女儿小苧的聊天框,笑着将手机举到叶若面前:“你看!”
“小苧这是提前去认学校的啊!”照片里,陈宇苧站在南京大学门口,双手比着胜利的姿势,少女的马尾辫在风中扬起,背后是嵌着半部中国教育史的青灰砖墙。
“是啊,跟着她发小两个人,说是准备利用暑假时间将学校附近探考一遍,等以后上学了就知道哪里有什么宝藏店一类的,她们年轻人的话语我有时候都听不懂!”白静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叶若有的时候还是挺羡慕白静的,她这一生做了女人该做的事,做了女儿,成为老婆,当了妈妈,如今孩子长大了又做回少女般的自己!反观自己,这一生有太多的遗憾。
叶若凝视着照片里青春洋溢的少女,阳光穿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现在的孩子真厉害,比我们当时厉害,也比我们当前幸福!”叶若的声音很轻,像一片落叶流进溪流。
白静打开陈宇苧发的定位:“小苧说,学校附近有家麻辣香锅特别好吃,给我发了定位,让我以后有机会带你一起去吃,叶姐,你吃过麻辣香锅吗?”
“拍戏时吃过,太辣了,当时胃不好,也没吃完,后来也没吃过。”
白静突然压低声音说:“其实我特别佩服你,叶姐,你见过那么多世面,活的那么……”她仔细斟酌着用词,“自由。”
“自由?”叶若重复了一遍,她想起云舒在她走之前说的:“你以为你远离这座城市就是自由吗?你只是在惩罚你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叶若接过白静的手机,轻轻放大照片里小苧的笑脸。少女的梨涡盛满阳光,像两颗熟透的杨梅,"你告诉小苧,有机会去北区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那里能看到最美的紫金山日落。"
白静惊讶地睁大眼睛:"叶姐你怎么知道?"
叶若轻笑一声,指尖点了点屏幕:“阿静,你忘记我之前是做什么的了?很多地方都在我的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