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维里埃王国要塞方向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沉闷爆炸声撕裂了寂静的夜空,即便在6公里外也能清晰可见。
特林斯男爵被侍从匆忙从充斥着烈酒与生命大和谐气味的房间里叫出来,带着尚未完全消退的醉意和战意,疾步登上城堡高耸的塔楼远眺。
北风一吹,他的醉意和战意瞬间随风而去。
那火光绝非寻常失火的规模,不仅映红了小半边天幕,连远处山峦的轮廓都在跃动的橙红火光中扭曲变形。
“大人,要塞那边,是不是莱茵联盟的人打过来了?”他身旁的骑士紧握剑柄,语气里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特林斯皱着眉,手挡着吹来的北风,仔细观察了片刻那遥远而刺目的光源。
他摇了摇头,幸灾乐祸地说:“不可能是莱茵联盟的军队打过来了,陛下在前面围着他们的国王呢,难道有人敢把自己国王的安危置之脑后吗。”
“呵呵,多半是守军里那群蠢货烤火时喝醉了点燃房子,再不就是马灯被风吹得砸在柱子上不小心点燃了粮垛或酒桶,那些法师老爷们应该酒都没醒,真是群废物!”
“哼,当时我为了防火,在仓库区布置的都是韦森公国进口的不怕着火的魔法灯,休息的地方也都有暖气机,我一走那些东西就被卖掉了。”
守备要塞可是个很有油水的工作,那里原本是特林斯在看守,赚得盆满钵满,还有余钱进行消防安全建设。
结果他突然接到一个出使汉马城的工作,回来之后,自己的军队被赶来这座城堡,要塞那边换人了。
他嘴上严厉斥责着要塞守军的无能,心底却暗自活络起来,一个念头迅速滋生。
这混乱,是个绝佳的机会,若能带队及时救援,抢救出多少物资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挨过寒冬,没人会嫌自己的仓库太满。
“立刻集合队伍!”特林斯不再犹豫,果断下令,声音在塔楼回荡,“所有能调动的人,马厩里每一匹能跑的马,立刻随我前去要塞救援!快!”
命令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迅速扩散。
城堡内外顿时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忙乱与喧嚣。
熟睡中的士兵被粗暴地从温暖的被窝里拽起,睡眼惺忪、跌跌撞撞地四处寻找自己的铠甲和武器,马夫们一边咒骂着一边在昏暗的马灯下匆忙备鞍,军官们则扯着嘶哑的嗓子,在庭院和兵营间来回奔跑,大声吆喝着,甚至踢打着部下,试图将散乱的人群聚拢。
集结的过程充满了混乱与低效,士兵找不到长官,装备互相拿错,临时征召的民兵更是茫然无措。
这些人与其说是民兵,不如说是老家那边看着熬不过冬天来这边混口饭吃的民夫。
这些人中有不少猎人,战斗力还不错。
等到特林斯勉强凑齐了三千多人,开出城堡大门时,距离他发现要塞火光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救援队伍高举着火把和马灯,微弱的火把和马灯的光在浓重的夜色中如同萤火虫的光芒,勉强照亮了林间狭窄、崎岖不平的道路。
队伍被拉得很长,蜿蜒如一条在黑暗中爬行的光蛇。
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艰难疾行,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
骑士和军官们骑在马上,焦躁地呵斥着前方阻挡道路的步兵,催促他们加快脚步。
火光只能照亮身周有限的范围,队伍前后脱节严重,步兵、骑兵和空着的辎重车混杂在一起,原本勉强维持的队形很快就变得松散而混乱不堪。
士兵的抱怨声,军官的催促声,马蹄践踏泥水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武器碰撞的叮当声,在漆黑寂静的树林中空洞地回荡着。
每个人都神经紧绷,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同伴火把那点微弱的光亮,艰难跋涉,根本无暇他顾,更不会留意道路两旁那深不可测的黑暗。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这条狭窄道路两侧不足五十步的林下暗处,韦森军突击兵团的一个营早已悄无声息地埋伏于此多时。
士兵们身披着精心制作的伪装,如同森林的一部分,冰冷的枪口稳稳指向下方那灯火闪烁的道路,所有人如同岩石般纹丝不动,保持着绝对的沉默,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完全踏入这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当特林斯的队伍中那最为密集、混乱的部分完全踏入伏击圈的核心区域时,灾难毫无征兆骤然降临。
首先响起的是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隐藏在树梢上的“此面向敌”居高临下炸出一片钢珠雨,队伍中炸出无数血雾。
瞬间,整片整片的人倒下,凄厉到非人的惨叫声瞬间划破树林。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人群像被沸水浇灌的蚂蚁窝一样陷入了极致的混乱和惊骇。
几乎在爆炸硝烟腾起的同一刹那,几声更加低沉的闷响从道路两侧的密林中传出。
几发特制的照明弹拖着刺眼灼目的惨白尾焰,亮着比夏日正午太阳还亮的光芒,接连在树梢高度飞过。
极度黑暗的环境中,这骤然爆发的光芒,对下方所有毫无防备的眼睛制造了强烈的刺激。
几乎所有正在行进,尤其是下意识抬头张望爆炸方向的士兵,瞬间陷入了彻底的、短暂的致盲。
他们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无法化开的、烧灼般的惨白和不断闪烁的光斑,剧烈的刺痛感从眼球直冲大脑,带来一片眩晕和绝望。
整支队伍彻底陷入歇斯底里的大乱。
失明的士兵惊恐万状,像没头苍蝇一样挥舞着双手,尖叫着胡乱冲撞,被撞倒的人发出无助的哀号。
受惊的战马扬起前蹄疯狂嘶鸣,轻易地将背上的骑士甩落尘埃,然后带着恐惧疯狂地冲进混乱不堪的人群,造成更大范围的踩踏伤亡。
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呼喊、试图稳住阵型的命令,完全被淹没在这片由恐惧和痛苦汇成的恐慌浪潮之中。
就在这片极致的混乱的时刻,韦森军的攻击正式开始了。
道路两侧的密林中,无数沉默的枪口在同一瞬间喷吐出致命的子弹。
枪榴弹重点攻击依旧整齐的队伍和试图收拢士兵的军官,以及看起来在施法的人。
好些血松战士变成巨狼或巨熊,冲入树林,但被更为密集的弹雨打到,死后恢复人形。
密集、精准、如同机械般冷酷的弹雨,如同无形的锋利镰刀,整齐划一地割向那挤成一团、毫无抵抗能力的敌军。
失去了视觉、惊恐万状、互相推搡挤压的斯维里埃士兵成了再好不过的靶子。
他们根本不知道致命的攻击来自何方,只能听到身边同伴不断发出的中弹闷哼、沉重的倒地声和濒死的呻吟。
有人本能地试图趴下躲避,却被混乱奔逃的人群无情地踩踏;有人绝望地朝着黑暗的树林胡乱放箭或挥舞武器,徒劳无功;更多人只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打转、推挤,然后在下一秒就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子弹轻易击倒,生命如同草芥般被收割。
这已经称不上是战斗,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单方面的、高效而迅速的屠杀。
突击兵团的士兵们三人一组,配合默契,交替射击、装填、掩护,火力如同连绵不绝的死亡风暴,毫无间隙。
他们严格封锁了道路的两端出口,将惊慌失措、无处可逃的敌人死死压缩在中间狭长的死亡地带,然后有条不紊、冷酷无情地持续削减着他们的数量。
枪声、濒死者的惨叫声、伤兵的哭嚎声、战马的悲鸣声在冰冷的林间密集地响彻了一刻多钟,才逐渐变得稀疏、零星,最终彻底平息下来。
当最后一声枪响那令人心悸的回音彻底消失在幽暗的树林深处,道路上只剩下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以及浓重得令人作呕、几乎凝成实质的血腥气味。
残存或掉落的火把和马灯大多已经熄灭或滚落在地,只有零星几点微弱的火苗在尸体堆和血泊中摇曳,映照出满地扭曲重叠的尸体、散落的残肢断臂和那些尚在痛苦呻吟、蠕动挣扎的伤兵。
三千多人的救援队伍,在短短不到半个小时内,几乎被一个营的兵力彻底歼灭。
这一夜,相同的致命战术在通往要塞的各条主要道路上反复上演。
突击兵团早已化整为零,以营为单位,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精准地埋伏在斯维里埃军队最可能通过的救援路线上,充分利用了黑夜的掩护、复杂地形的优势,以及敌人焦急混乱和远离战场缺乏警惕的心理收割一条又一条生命。
有的营在完成伏击后跑到敌人的城堡或军营外上风口处,利用武器射程优势发起攻击,最后使用燃烧弹进行纵火。
当黎明到来,迎接晨光的是无数滚滚烟柱。
昨夜一战,突击兵团消灭敌军有生力量总数超过三万人,除了要塞,焚毁军营和城堡数座。
这天中午,北面几十公里外,斯维里埃王国围困丹玛王国王室残兵败将的军队匆忙分兵,派出一万精锐士兵回援要塞。
行进途中,他们抵达一条湍急的河流边,正准备渡河时,突然遭到密集炮击,炮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打乱了队伍阵型。
就在炮火硝烟尚未消散之际,意犹未尽的突击兵团全体士兵骑乘着傀儡战马,从四周茂密的松林中猛然冲出,马蹄声震天动地,如排山倒海般发起雷霆万钧的冲锋。
这支队伍仅剩的千余人逃回军营,更为精锐的大军出征时,尤尔根已经完成了任务,带领突击兵团奔赴更为重要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