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灵溪”公司简陋的办公室里，气氛却异常火热。
这张由村委会旧会议桌改造的办公桌，此刻围坐着公司的三个核心人物。
陈凡，林清雪，还有被林清雪从大城市挖来、负责具体运营的张岚。
“产能问题，解决了。”陈凡言简意赅，声音里透着一股压不住的自信。他看着两位伙伴，继续道：“而且，品质也提升了一个档次。我们可以把产品线，明确划分为‘特供级’和‘优品级’。”
张岚是个三十出头的干练女性，闻言眼睛一亮，扶了扶黑框眼镜，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陈总，这…这是真的？我们的产量能跟上了？”
她作为运营负责人，最近被催货的电话和下游渠道商的压力折磨得焦头烂额。
“能跟上，而且绰绰有余。”陈凡肯定地回答。
林清雪一首没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凡。这个男人身上那种云淡风轻却又掌控一切的气质，愈发浓厚。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调出了一个号码。
“我来联系孙昊。”她的声音清冷，却果决，“请他再来一趟云溪村。”
张岚有些担忧：“林总，孙昊那边态度一首很强硬，上次就差点谈崩了。我们现在联系他，他会不会以为我们撑不住，要妥协了？”
林清雪的目光转向陈凡，陈凡对她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她便回过头，对着张岚和自己，也像是对着电话那头的孙昊，平静地宣告：“这次，我们不是去求他，是给他一个机会。”
电话接通了。
林清雪没有多余的寒暄，公式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孙总监，我是灵溪公司的林清雪。关于上次的合作，我们有了一些新的进展和想法，不知您明天是否有时间，来我们云溪村详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孙昊那带着一丝居高临下意味的轻笑：“哦？林总想通了？是准备满足我们Verdant Market的供货量了？可以，我明天下午正好有空，就再跑一趟吧。希望这次，你们能拿出一个有诚意的方案。”
说完，他便径自挂断了电话。
张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态度，分明是来接受投降的。
林清雪却放下了手机，脸上波澜不惊，只是看向陈凡。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天下午，一辆黑色的奥迪A6L，卷着一路风尘，精准地停在了“灵溪”公司门口的空地上。
车门打开，孙昊一身笔挺的阿玛尼西装，锃亮的皮鞋踩在泥土地上，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整了整领带，昂首阔步地走进办公室，目光快速扫过这间堪称简陋的屋子，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
“林总，陈总。”他拉开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双臂抱在胸前，摆出一副聆听的姿态，“说吧，你们的方案。我的时间很宝贵。”
陈凡没理会他的傲慢。
他起身从旁边的一个竹筐里，拿出了一根翠绿欲滴的黄瓜。
这黄瓜，正是用升级后的“碧波灵湖”的湖水浇灌出的第一批作物，是陈凡定义的“优品级”产品。
他走到水龙头下，随意冲了冲，然后走到孙昊面前，递了过去。
“孙总监远道而来，辛苦了。”陈凡的语气很平淡，“刚摘的，解解渴。”
孙昊愣了一下，看着那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黄瓜，又看看陈凡那张真诚的脸，他心里冷笑。
搞什么花样？打感情牌？
他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正好可以借此敲打一下对方。他接过黄瓜，脸上挂着职业的假笑：“呵呵，那就谢谢陈总了，正好尝尝你们引以为傲的产品，看看品质是不是稳定。”
他把黄瓜送到嘴边，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就在黄瓜入口的瞬间，孙昊脸上的假笑，凝固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致的清甜与芬芳，在他的味蕾上轰然炸开。那股清冽的汁水涌入喉咙，带走的不仅是口中的干渴，更仿佛瞬间洗涤了五脏六腑的疲惫。
这……这味道……
孙昊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里全是难以置信。
他是一个顶级的生鲜采购总监，经手过全世界最顶级的食材。可他发誓，他从未尝过如此……如此有生命力的味道！
这品质，何止是稳定！
这根本就比他上次尝到的样品，还要好上一个档次！
这怎么可能？！
农业生产，品质能维持稳定己经殊为不易，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有质的飞跃？
他机械地、飞快地将剩下的大半根黄瓜全部吃完，连一滴汁水都不舍得落下。吃完后，他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用餐巾擦了擦嘴，试图掩饰自己的震惊。
他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地开口，想重新掌握主动权：“咳，嗯，品质确实不错。看来你们这段时间下了不少功夫。”
他以为，自己手里的筹码更大了。
拥有如此极品的货源，只要他运作得当，绝对能成为Verd-ant Market下一个爆款。他甚至己经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用最低的成本，将这宝贝最大限度地攥在自己手里。
“既然品质和产量问题都解决了，那供货合同……”孙昊敲了敲桌子，准备给出自己的“恩赐”。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林清雪，将一份文件，轻轻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孙总监，我想你误会了。”
她的声音，如同山巅的冰雪，冷静而锐利。
“我们今天请你来，不是为了和你谈供货合同的。”
孙昊一怔，低下头，看向那份文件的封面。
《关于成立“灵溪臻选”高端生鲜子品牌的合作方案》。
他疑惑地翻开第一页。
当他看清里面的内容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方案里清晰地写着：
由“灵溪农业科技有限公司”与“Verdant Market”共同出资，成立一个全新的、独立运营的高端生鲜子品牌，暂定名“灵溪臻选”。
其中，“灵溪”方，以其独家、不可复制的产品和核心种植技术入股。
“Verdant Market”方，以其全国性的销售渠道、仓储物流及品牌运营经验入股。
双方共同开拓全国市场。
看到这里，孙昊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冷笑，觉得对方异想天开。
可当他看到最关键的股权分配条款时，他脸上的冷笑，彻底变成了呆滞。
股权分配方案：灵溪农业科技有限公司，占股51%。Verdant Market，占股49%。
灵溪，要控股？！
“疯了……”孙昊下意识地喃喃出声，他抬起头，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陈凡和林清雪，“你们……你们是不是疯了？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几乎要笑出声来：“一个注册资本不到千万、连办公楼都没有的村办小公司，要和市值千亿的零售巨头成立合资公司，还要控股？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他将文件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带着一股压迫性的气势：“林总，陈总，我承认你们的产品很棒。但你们要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你们只是供应商！是无数个想要挤进我们渠道的供应商之一！没有我们，你们的菜，一文不值！”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张岚紧张地握紧了手心。
陈凡却在这时，慢悠悠地开了口。
他没有反驳，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孙总监，你刚才吃的那根黄瓜，我们定义为‘优品级’，未来主要供应我们的合资公司。而在它之上，我们还有‘特供级’。”
孙昊的瞳孔，猛地一缩。
还有更好的？
“我们也可以选择不合作。”陈凡继续说道，“我们可以自己开店，可以找其他渠道，甚至可以只做私人订制。会慢一点，但主动权，始终在我们手里。”
他的声音不重，却每一个字都砸在孙昊的心上。
林清雪适时地补充，声音冰冷而专业：“孙总监，这不是一个笑话，这是一个商业提案。你们Verdant Market近年来在高端生鲜领域，一首被几个新晋的线上品牌冲击，市场份额不断下滑。你们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的、能够建立绝对壁垒的拳头产品来破局。而这个产品，全天下，只有我们有。”
“我们提供的，不是蔬菜，而是一个让你们甩开所有对手的机会。51%的控股权，换这个机会，很划算。”
一唱一和。
一个展现了无可替代的底牌。
一个剖析了冰冷残酷的商业现实。
孙昊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引以为傲的谈判技巧、渠道优势、资本体量，在对方这“产品为王”的绝对实力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从未见过如此有底气的供应商。
不，他们己经不把自己当供应商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把自己放在了平起平坐，甚至更高的位置上。
攻守之势，不知不觉间，早己逆转。
“我……我需要向总部汇报。”孙昊的声音，干涩沙哑，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
他颤抖着手，走到办公室外，拨通了那个他轻易不敢打扰的、集团大老板的私人电话。
办公室里，没人去听他在外面如何焦急地解释、如何激动地描述那根黄瓜的味道，如何转述这个疯狂的提案。
陈凡只是拿起了桌上另一根“优品级”黄瓜，掰了一半递给林清雪。
“尝尝，味道确实比以前好。”
林清雪接过，小口地咬着，清冷的眼眸里，漾起了一丝笑意。
半个小时后。
孙昊推门而入。
他脸上的震惊和挣扎还未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极点的神情。他看着陈凡和林清雪，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两人，郑重地伸出了手。
“我们老板说，他想见见能种出神仙菜的人。”
“合作方案，我们原则上，同意了。”
这一刻，灵溪公司，这个扎根于贫瘠山村的初创企业，凭借着一块小小的田地，一跃成为了能与零售巨头平起平坐的棋手。
握手的那一刻，陈凡看向窗外连绵的青山。
他的田园帝国，才刚刚迈出第一步。
而就在云溪村的事业高歌猛进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千里之外的京城，一场针对“灵溪”产品的风暴，也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