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孤儿院老旧的木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婶正用抹布擦着掉漆的长桌，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社工张姐温和的劝说：“别怕，这里的小朋友都很友善……”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个比窗台高不了多少的小姑娘。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裙，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缺了胳膊的布娃娃，乌黑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飞快地扫过屋里正在吃早饭的孩子们，又立刻低下头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
“这是念念，以后就是咱们孤儿院的新伙伴啦。”张姐蹲下身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声音放得更柔，“她刚到，大家多照顾照顾她好不好？”
坐在最右边的小胖墩举着半个馒头首点头，却被旁边扎羊角辫的丫丫悄悄拽了拽衣角——她看见念念的肩膀在微微发抖。角落里的阿木放下粥碗，默默起身把自己座位旁的小凳子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一块能坐下人的空隙。
李婶端来一碗温热的小米粥，用勺子轻轻搅了搅：“孩子，趁热喝点吧。”瓷碗碰到桌面的轻响让念念瑟缩了一下，她抬起头时，眼眶里己经蒙上了一层水汽，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
这时，窗外的梧桐树上落下一片枯叶，正好飘到念念脚边。她盯着那片叶子看了几秒，忽然慢慢松开紧抱布娃娃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叶子捡了起来。阳光落在她纤瘦的背影上，像给这个突然闯入的小生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带着暖意的纱。
晨雾还没散尽时，孤儿院的铁门被敲响了三下。李婶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就见张姐身边站着个小男孩，裤腿上还沾着没干透的泥点，左胳膊用绷带吊在胸前，渗开一小块暗褐色的血渍。
“这是小远，”张姐的声音比往常沉了些，“昨天出了点事，以后就住这儿了。”
小远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却首勾勾地盯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仿佛没听见有人说话。丫丫刚想跑过去打招呼，被阿木一把拉住——他看见小远攥着衣角的手，指节都泛白了。
早饭时，小远被安排在长桌最末端。李婶给他盛了碗鸡蛋羹，汤匙递过去时，他猛地往后缩了一下，像是被烫着似的。小胖墩咬着包子嘟囔：“他胳膊怎么了？”话音刚落就被李婶瞪了一眼。
午后孩子们在院里晒太阳，小远独自蹲在墙角，对着地上的蚂蚁发呆。阿木揣着颗水果糖走过去，刚把糖纸剥开一半，就听见小远突然冒出一句：“我爸的车翻进沟里时，我攥着他的衣角来着。”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阿木把糖塞到他没受伤的右手里，没说话，只是学着他的样子蹲了下来。阳光穿过槐树叶，在两个小小的影子上，洒下一片晃动的光斑。
日头爬到院墙顶上时，孩子们在院里玩“老鹰捉小鸡”。小胖墩自告奋勇当老鹰，张开胳膊左扑右闪，逗得一串“小鸡”笑个不停。
阿木眼角的余光瞥见墙角——小远还蹲在那儿，只是不再看蚂蚁，目光跟着奔跑的孩子们转。丫丫被“老鹰”追得慌，慌不择路撞进阿木怀里，他顺势往小远那边偏了偏：“要一起来吗？”
小远的肩膀动了动，没说话。这时小胖墩扑过来没站稳，“咚”地摔在小远面前的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孩子们正想笑，却见他一骨碌坐起来，盯着小远的胳膊问：“你这个绷带，是不是像奥特曼打怪兽时的护具？”
小远的睫毛颤了颤，忽然抬起没受伤的手，轻轻碰了碰绷带边缘：“不是，是……”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是医生给缠的。”
“那等你好了，能当鸡妈妈吗？”丫丫凑过来，辫子上的红绳晃呀晃，“阿木当鸡妈妈总把我们甩出去。”
阿木刚想反驳，就见小远的嘴角好像往上弯了一下。风把槐树叶吹得沙沙响，他没回答，却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阳光落在他缠着绷带的胳膊上，那小块暗褐色的血渍，在光亮里好像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