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银杏叶下的秘密

2025-08-16 1656字 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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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那天,福利院的张院长来了。她提着个布包,站在楼道口的银杏树下,白头发被风吹得像团蒲公英。雨欣放学回来时,正看见李虹梅往她手里塞个红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是刚蒸的糖糕。

“张妈妈!”雨欣喊着跑过去,书包上的小熊挂件撞得叮当作响。

张院长摸了摸她的头,掌心的温度比记忆里更暖:“长这么高了,上次见还是扎羊角辫呢。”她打开布包,里面是件毛衣,针脚歪歪扭扭的,领口还绣着片银杏叶,“天冷了,给你织的,线是院里孩子捡废品换的,软和。”

雨欣的手指抚过毛衣,忽然想起李虹梅那件织错针脚的毛衣,此刻正晒在阳台,被风吹得像只展翅的鸟。

饭桌上,杜义康给张院长倒酒,酒瓶嘴“咕噜咕噜”冒着泡。李虹梅不停往张院长碗里夹排骨,说:“您尝尝这个,雨欣说跟院里的红烧土豆一个味儿。”

张院长放下筷子,忽然叹了口气:“有件事……该告诉你们了。”她从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推到雨欣面前,“这是雨欣的出生证明,当年在襁褓里裹着的,一首没敢给她看。”

信封上的字迹己经泛黄,雨欣的手指刚碰到边缘,就听见李虹梅抽了抽鼻子,围裙擦眼睛的声音特别响。杜义康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骨头上的肉炖得酥烂:“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那天晚上,雨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台灯的光落在出生证明上,母亲一栏写着“不详”,父亲一栏画着个叉。最底下的日期被水洇过,模糊成一片蓝雾,像她刚进福利院时,张院长抱着她在雪地里踩出的脚印。

她打开铁盒,把出生证明折成银杏叶的形状,塞进最底下。1998年的枯叶还躺在那里,边缘己经发脆,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咔哒。”门被轻轻推开,李虹梅端着杯热牛奶走进来,杯壁上凝着水珠。她把牛奶放在桌上,忽然从围裙口袋里掏出片银杏叶,是雨欣刚来时送的那片,绿得发亮的叶子如今成了深褐色,却被压得平平整整。

“其实……”李虹梅的声音有点抖,“我年轻的时候怀过一个孩子,没保住。那天在福利院看见你,穿着件小棉袄蹲在银杏树下画画,我就想,这肯定是老天爷把孩子还给我了。”

雨欣忽然想起李虹梅总在夜里偷偷摸她的额头,想起她把毛衣拆了重织时扎破的手指,想起她跟邻居炫耀自己画的画时,眼角的光比星星还亮。

“妈。”雨欣轻轻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落进水里,荡开圈圈涟漪。

李虹梅猛地把她搂进怀里,围裙上的面粉蹭在她头发上,带着股甜丝丝的味道。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谁在轻轻唱歌。

第二天早上,雨欣看见杜义康在院子里挖坑。他手里拿着把铁锹,坑挖得圆圆的,像个小月亮。“张院长说,福利院的银杏树种这儿能活,”他抹了把汗,黝黑的脸上泛着红,“等明年,咱也有自己的银杏树了。”

雨欣蹲在坑边,把那片折成叶子形状的出生证明埋了进去。泥土盖在上面时,她忽然觉得心里松快了——有些秘密不用说出口,就像银杏叶的脉络,藏在最深处,却支撑着整个生命。

杜义康把银杏树苗放进坑里,培土时特意让雨欣扶着树干:“得让孩子亲手种,这样树才认主。”树苗的叶子还带着点蔫,却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点头。

李虹梅端来瓢水,浇在树根上,水花溅起的瞬间,她忽然说:“等树长大了,咱就在底下搭个秋千,跟福利院的一样。”

雨欣看着他们的背影,杜义康的蓝布褂子沾着泥,李虹梅的围裙飘得像面小旗,忽然觉得这画面特别眼熟——像她画过无数次的那幅画:银杏树下的房子,屋顶盖着金叶子,门口站着举扳手的大人和系围裙的阿姨。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新叶,是今早从树苗上摘的,还带着点黏手的树汁。这片小小的叶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总有一天,这里也会有满地的金箔,会有孩子在树下捡叶子,会有个系围裙的奶奶,说这是老天爷送来的宝贝。

风穿过楼道,带着远处机械厂的轰鸣声,也带着银杏叶的清香。雨欣忽然想跑,想跑到福利院去告诉张妈妈,她有新家了,也有自己的银杏树了,这里的风,和那里的一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