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都是晴好天气，雪水渗进泥土里，银杏树下的冻土渐渐软了，冒出几星浅绿的草芽。老周拿着小铲子在树根周围松了松土，嘴里念叨着“该给它们挪个窝了”，指的是去年秋天埋下的几颗花种，原以为要等开春才醒，没想到被这几日的暖阳催得提前有了动静。
玩具箱被搬到了廊下最晒得着太阳的地方，箱盖敞开着，像个敞着怀的孩子。布熊和兔子并排躺在棉垫上，李虹梅新缝的小绒毯被晒得蓬松，搭在箱沿上，风一吹就轻轻晃，绒毯上褪色的小熊图案在光里若隐若现。
“看我找到了什么！”豆豆举着个铁皮饼干盒从储藏室跑出来，盒子上印着掉漆的红苹果，边角被磨得发亮。他蹲在玩具箱旁，小心翼翼掀开盒盖，里面是几个缺了零件的发条玩具——断了胳膊的铁皮猴子，少了轮子的小火车，还有个只会转圈的发条青蛙，“张院长说这些能修好！”
李虹梅端着针线笸箩过来，捡起那只铁皮猴子看了看：“断口不厉害，找杜师傅借点胶水粘粘就行。”她从笸箩里挑出段红毛线，三两下就给猴子断了的胳膊缠了个“绷带”，“先这样缠着，等胶水干了就结实了。”
朵朵在一旁摆弄小火车，发现少的轮子正好能和铁皮青蛙的备用轮对上，她举着轮子跑去找杜义康。杜师傅正在修三轮车的车链，听见动静首起腰，满是油污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轮子仔细看了看：“巧了，这尺寸正合适。”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个小扳手，“等着，爷爷给你装上。”
杜雨欣坐在廊下整理老周新做的书签，银杏叶被压得平平整整，有的用金粉描了边，有的被剪成了小兔子形状。老周说要给每个玩具都配个书签，“布熊爱听故事，有了书签就能记住讲到哪页了”。他正用细砂纸打磨一块银杏木片，想做个能立在玩具箱里的小书架。
“雨欣姐，你看！”朵朵举着修好的小火车跑回来，火车头的烟囱歪了点，却能在地上慢慢跑了，轮子转起来“咕噜咕噜”响，惊得落在箱沿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绕着院子转了圈，又落回老周的藤椅背上。
杜义康跟着走进来，手里拿着那只铁皮青蛙，原本只会转圈的它，现在能一跳一跳往前蹦了。“加了点弹簧，”他笑着拧上发条，青蛙“咔哒咔哒”跳向玩具箱，正好撞在布熊的爪子上，把布熊震得晃了晃，逗得孩子们首笑。
午后的阳光越发暖，老周的藤椅被晒得发烫，他索性把木架搬到院里，将那些旧书一本本摊开晒。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像谁在低声念着故事。有本童话书的封皮掉了，雨欣用浆糊小心粘好，夹进片最大的银杏叶当书签，想着等晒透了，就给孩子们讲里面的故事。
豆豆把修好的铁皮玩具都放进饼干盒，摆在布熊旁边，像给它们添了新邻居。“猴子是医生，”他指着缠绷带的铁皮猴，“青蛙是邮递员，火车是它们的家。”朵朵蹲在旁边点头，把自己编的草绳手链套在兔子耳朵上：“这样兔子就是公主啦。”
李虹梅端来刚蒸好的南瓜糕，瓷盘里冒着热气，甜香混着阳光的味道飘满院子。她挑了块最小的放在玩具箱前的石板上，笑着说：“给玩具们也尝尝，沾沾甜气。”麻雀飞下来啄了两口，又歪头看了看布熊，仿佛在问能不能分它一块。
老周的小书架做好了，巴掌大的木架上刻着简单的花纹，他把几本薄童话书摆上去，正好能立在玩具箱的角落里。“这下布熊睡前有故事听了。”他摸了摸布熊的脑袋，布熊肚子里的香囊被晒得暖烘烘的，桂花混着银杏叶的香气越发浓了。
夕阳西下时，孩子们把玩具们挨个摆好：铁皮猴靠在书架旁，青蛙蹲在棉垫边，小火车停在兔子脚边，布熊则被推到最中间，像个守护大家的老大哥。雨欣看着这满满一箱的物件，忽然觉得它们都活了过来，在暖融融的暮色里，悄悄说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收书时，雨欣发现那本夹着大银杏叶的童话书里，夹着张小小的纸条，是用铅笔写的歪扭字迹：“布熊，今天的南瓜糕很甜，明天还能吃吗？”末尾画着个咧嘴笑的小人，像极了豆豆的模样。
她把纸条轻轻放回书里，抬头看见老周正把最后一片银杏书签挂在木架上，晚霞透过叶纹，在书签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玩具箱里的小世界，在这温柔的光里，又多了几分新的盼头——就像那些破土的草芽，正悄悄等着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