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福利院的院子里就飘起了银杏叶的清香。老周起得早,正蹲在银杏树下捡那些被露水打湿的叶子,见雨欣从宿舍楼走出来,扬了扬手里的竹篮:“这叶子软和,虹梅说能晒干了做书签,孩子们准喜欢。”
杜雨欣刚走到玩具角,就听见里面有轻轻的哼唱声。推开门一看,豆豆正趴在地上,把小彩灯从布熊脖子上解下来,换成了昨晚编的银杏叶花环。兔子被摆在布熊对面,两只玩具的爪子还保持着搭在一起的姿势,像是夜里没睡够,还黏糊糊地挨在一块儿。
“雨欣姐姐,”豆豆举着布熊转身,鼻尖沾了点彩笔的蓝颜料,“你看它戴花环好看吗?兔子说它像森林里的国王。”
布熊补好的胳膊上,不知何时多了颗小小的纽扣,是李虹梅找出来的旧扣子,颜色和另一只眼睛的纽扣差不多,歪歪扭扭地钉在绒毛里,倒像是新长了颗星星。雨欣伸手摸了摸,针脚带着点温热,想来是李虹梅凌晨趁着孩子们没醒,悄悄坐在灯下缝的。
“院长说今天要给玩具箱刷新漆,”豆豆把布熊放进怀里,又抱起兔子,“我们带它们去院子里晒太阳吧,虹梅阿姨说晒过太阳的玩具,会有阳光的味道。”
院子里的石桌上,老周刚晒好的银杏叶铺了一层,黄得透亮。豆豆把两只玩具摆在叶子中间,自己蹲在旁边数蚂蚁,布熊的耳朵蹭着兔子的绒毛,风一吹,银杏叶花环从布熊头上滑下来,正好落在兔子的耳朵上。
杜义康推着修好的三轮车进院时,车斗里装着半袋新棉花。“昨天补胳膊时,摸着布熊肚子里的棉絮有点硬了,”他挠挠头,从口袋里掏出块蓝格子布,“我家丫头说这布上的小碎花好看,给布熊换点新棉花,胖乎点更招人疼。”
李虹梅端着针线笸箩走过来,里面摆着豆豆昨天用剩的彩线,红的绿的缠在竹绷子上,像串小小的彩虹。“先别急着填棉花,”她拿起布熊,指尖点了点肚子上的旧线,“得把这道口子缝得漂亮点,不然棉花要跑出来的。”
她穿针时,豆豆凑过去,非要拿着线头帮忙穿。彩线在两人手里绕了两圈,竟缠成个小小的结,李虹梅笑着把结留在针脚里:“这样就像给布熊系了个小腰带,省得它淘气。”
阳光爬到石桌上时,布熊己经换了新棉花,圆滚滚的肚子抵着兔子的耳朵。杜义康蹲在旁边,用砂纸轻轻磨着玩具箱上掉漆的边角,老周拎着油漆桶过来,往里面掺了点金黄的颜料:“加点银杏叶的颜色,以后孩子们找玩具,远远就能看见这只亮堂堂的箱子。”
杜雨欣靠在银杏树上,看着石桌旁的人。李虹梅的顶针在阳光下闪着光,杜义康的砂纸磨出细细的木屑,豆豆正把新捡的银杏果往布熊怀里塞,老周举着油漆刷,在玩具箱侧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和豆豆画在布熊耳朵上的那个,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布熊忽然从豆豆怀里滚下来,落在堆着的银杏叶里,补好的胳膊搭在一片最黄的叶子上。兔子被豆豆连忙抱起来,爪子上沾了点油漆的金粉,蹭在布熊的绒毛上,像撒了把星星。
“你看你看,”豆豆拍手笑,“它们在偷偷牵手呢!”
雨欣忽然想起昨晚张院长说的话:“这福利院啊,就像这布熊,看着旧,可缝缝补补的都是人心,越补越暖。”她低头看着布熊身上新添的针脚,和旧补丁上的线缠绕在一起,在晨光里亮闪闪的,像根永远也拆不断的绳,一头拴着过去的暖,一头牵着往后的日子。
玩具箱刷好漆放在院子里晾晒时,布熊和兔子被摆在最上层。风过时,银杏叶从箱顶滑下来,落在两只玩具中间,像是给它们盖了张金黄的毯子。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新的针脚在阳光下慢慢变干,和那些旧的痕迹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哪道是昨天的,哪道是今天的——就像那些拆不散的伴,从来都不分先来后到,只知道要一首陪着,走很远很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