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断不了的弦与日历

2025-08-16 1391字 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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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活动室的角落里,立着把旧二胡。琴杆上的漆剥落大半,两根弦只剩一根,是老陈头生前常拉的——他总说“弦断了能接,日子断了可接不上”,却在临终前把断弦收进琴盒,说“留着给孩子们当念想”。

这天整理杂物,雨欣从琴盒里翻出那根断弦,上面还缠着块松香。“当年老陈头教你拉《银杏谣》,你总把弦按得太狠,”张院长摸着琴筒上的裂痕,“他就把自己的备用弦换给你,说‘新弦经得住折腾’。”雨欣忽然想起那个午后,老陈头坐在银杏树下调弦,阳光透过叶隙照在断弦上,像根发亮的银丝。

杜义康来修活动室的桌椅,看见二胡笑了:“我车间有根细铁丝,能当弦用,试试?”他把铁丝缠在琴轴上,李虹梅端来碗银杏茶,说“老陈头拉琴前总喝这个,说润嗓子也润弦”。雨欣试着拉了拉,铁丝在琴筒上颤出粗粝的音,倒像老陈头咳嗽时的调子。

豆豆抱着个玩具琴跑进来,非要让二胡“唱歌”。“用我的彩色弦吧,”孩子把塑料弦往琴上缠,“这样拉出来的声音是彩虹色的。”老周路过听见动静,蹲下来帮豆豆理弦,手指在铁丝和塑料弦间绕了绕,说“这样缠,新旧弦能一起响”。

暮色漫进活动室时,那根断弦被系在琴头,和铁丝、塑料弦一起晃。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银杏叶的沙沙声,像有人在轻轻调弦。雨欣忽然懂了:有些弦断不了,是因为接弦的人早把心意缠在了上面——是老陈头换给她的新弦,是杜义康找的铁丝,是豆豆的彩色塑料弦。就像这把缺弦的二胡,看着是件残品,却把一拉一唱的时光,全揉成了绕梁的余音,听着听着,就想起那些有人陪你把日子唱成歌的暖。

福利院的公告栏上,贴着本撕得只剩一半的旧日历。纸页泛黄发脆,缺了的月份处用银杏叶补上了,是张院长五年前留下的——当年她总在重要的日子圈个红圈,说“日子记在纸上,也记在心里”,现在红圈的印记透过纸背,印在了后面新贴的通知上。

这天打扫卫生,雨欣发现日历最底下藏着张纸条,是用铅笔写的“雨欣生日”,旁边画着块小蛋糕。“这是你十三岁那年,豆豆的妈妈还在院里时写的,”张院长指着蛋糕上歪歪的蜡烛,“她熬了半宿给你做长寿面,说‘日历没记全,人心得记全’。”雨欣摸着纸条边缘的褶皱,忽然想起那天清晨,自己在枕头下摸到颗用糖纸包的银杏果,糖纸上印着的日期,正好是日历缺页的那天。

杜义康来修公告栏的钉子,看见日历笑了:“我家有本新日历,印着银杏图案,拿来贴上吧。”张院长却把一片刚捡的银杏叶插进缺页处:“不用,这些叶子补得挺好,新叶盖着旧印,像日子在跟自己打招呼。”她从抽屉里翻出本厚厚的笔记本,里面夹着历年撕下的日历页,每张背面都写着当天的事——“雨欣学会系鞋带”“豆豆第一次背诗”“老周送来了新树苗”。

豆豆举着蜡笔跑过来,非要在日历的空白处画画。“给每个红圈旁边画棵小银杏,”孩子踮着脚往高处够,“这样就知道哪天生了谁。”李虹梅路过看见,帮着把孩子举起来,豆豆的蜡笔在泛黄的纸页上划过,绿颜色的叶影叠在红圈上,像给旧日子披了件新衣裳。

暮色里,雨欣看着那本补着银杏叶的日历,风一吹,叶子在缺页处轻轻晃。她忽然懂了:有些日历补不齐,是因为空缺里早填满了更珍贵的记忆——是枕头下的银杏果,是笔记本里的字迹,是蜡笔描的新叶。就像这本撕残的日历,看着是本不完整的记录,却把一天天的暖,全攒成了心里的谱,翻一页,就想起那些有人为你把日子记在心上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