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解不开的结和记不清的账

2025-08-16 1236字 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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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雅的钟表店柜台下,放着个缠满线的旧线轴。红的绿的线缠成个乱团,最中间藏着根银线,是当年给福利院的座钟换发条时剩下的,她说“银线软,绕在轴上不容易断”,却总在整理时故意留个解不开的小结。

这天修表时,线轴从柜台滚下来,线团散开些,露出里面的银线。雨欣伸手去解,指尖勾到根红线头,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学着给钟摆系红绳,结果缠成个死结,林晓雅没拆,就那么让红绳在钟摆上晃了整年,说“像给钟系了个小灯笼”。

“这线轴上的结,是豆豆上次缠的,”林晓雅用镊子挑着线团,“他说要给钟摆编个银杏叶,结果越编越乱,最后说‘这样钟就不会孤单了’。”雨欣看着线团里露出的银线,在光下闪着亮,像条藏在乱麻里的小河。

老周来取修好的表,看见线团笑了:“我车上有个新线轴,是拉货时人家送的,说‘缠表线正好’。”他想把旧线团拆开,林晓雅却摇摇头,往线团上缠了圈新的金线:“不解了,就当给钟留个伴,新旧线混在一起,倒像棵开花的树。”

打烊时,杜雨欣看见那线轴被摆在座钟旁边,乱线团随着钟摆轻轻晃。月光照在线上,红的绿的金的银的,在柜台上投下斑驳的影。她忽然懂了:有些结解不开,是因为里面藏着不想解开的心意——是十年前的红绳灯笼,是豆豆编的银杏叶,是新缠的金线。就像这乱成一团的线,看着是麻烦,却把一个个零碎的念想,都缠成了钟摆旁的暖,听着滴答声,就觉得日子有了牵挂。

银杏饭馆的抽屉里,压着本牛皮纸封面的账簿。纸页边缘卷了毛,字迹有的浓有的淡,是李虹梅记了十五年的账——记着谁欠了碗面钱,谁多给了几毛菜钱,却总在年底把“欠账”那页撕下来,说“记着人心比记着钱实在”。

这天算账时,雨欣翻到夹在账簿里的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欠银杏糕三块”,落款是个歪歪的“康”字。“这是杜师傅当年帮饭馆修烟囱,说等发工资就来结账,”李虹梅用指尖敲了敲纸条,“结果第二天就拎来袋银杏果,说‘抵账,还能留着熬粥’。”现在那页账上,“欠账”两个字被改成了“换果一袋”,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老周来吃饭,看见账簿笑了:“我这还有笔账没结呢,前年拉你去批发市场,油钱没给我。”李虹梅往他碗里加了块排骨:“早记着呢,写在‘周师傅’那页,后面标了‘抵排骨三次’,这是最后一次,两清了。”老周扒着饭笑,米粒粘在嘴角,像当年福利院的孩子偷吃糕时的模样。

豆豆拿着片银杏叶跑进来,非要在账簿上写字。“我欠李奶奶一个拥抱,”他用蜡笔在空白页画了个小人,张开胳膊对着个老太太,“以后每天抱一次,慢慢还。”李虹梅把那页纸折了个角,说“这账得记一辈子”。

打烊后,雨欣帮着把账簿收进抽屉,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换果一袋”那行字上。她忽然懂了:有些账记不清,是因为早被换成了更珍贵的东西——是杜师傅的银杏果,是老周的油钱换排骨,是豆豆的蜡笔画拥抱。就像这本磨旧的账簿,看着是本糊涂账,却把你来我往的热乎气,全记成了日子里的甜,翻一页,就闻到烟火里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