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准备去云中花都游玩

2025-08-19 3319字 3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蝉鸣把七月的午后拖得漫长,日光透过院中央那棵老桃树的枝叶,在青砖地上洇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银。这桃树正枝繁叶茂,巴掌大的碧叶层层叠叠,像把撑到天际的绿伞,五六个人才能合抱的树干上,斑驳的树皮洇着深褐的纹路,用指尖摸上去,能触到岁月刻下的凹凸,藏着不知多少个春秋的故事。风拂过枝头,叶尖簌簌作响,倒比地上的光斑更先搅乱了这午后的静,连带着藤椅的竹条都跟着轻轻摇晃,晃得人眼皮发沉。

旁人总说独居日子太冷清,可我偏爱这一份清净——不用听谁在耳边念叨柴米油盐,不用在谁的脸色里猜度自己的分量。前几日路过巷口,听见小学同学方蔷在电话里跟人抱怨,她嗓门亮,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说她妈把她从打工的城市叫回来,头天炖了乌鸡汤端到床边,一口一个“心肝”;第二天削了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着递到手里,喊着“宝贝”;到第三天递碗饭都懒得抬头,只冲她背影喊“方蔷”;第西天更是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骂“死丫头片子,地都不会拖”。末了她气鼓鼓地对着电话喊“这周内必被赶出去”,我靠在巷口的老槐树下听着,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又有点恍惚。毕竟是从小一起爬过墙头、分享过辣条的人,她总爱抢我手里那半袋甜辣味的,如今隔着十几年光阴,连抱怨的语气里都带着点熟悉的鲜活气。

或许是孤儿的缘故,我从没有过这样“被嫌弃”的烦恼,却也少了份被人念叨的牵挂。只是连日来的高温实在熬人,柏油路被晒得发软,踩上去能留下浅浅的脚印,连院角的薄荷都蔫了半边,叶子卷成小小的筒,唯有桃树的叶子依旧精神,在烈日里泛着油亮的光,像被镀了层蜡。刷手机时刷到石柱县的视频,云中花都的青山裹着白雾,像披了层纱,夜里的烟火像揉碎的星子坠进人间,还有匠人抡起铁勺,将滚烫的铁水泼向夜空,刹那间炸开万点金星——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热闹,却奇异地让人心头发痒,像有只小虫子在那儿爬。

前几日就想动身,偏巧网购的吊床迟迟不到。今早快递员的电话打来时,我正蹲在井边打水擦席子,井水刚提上来时泛着粼粼的光,凉丝丝的井水溅在脚踝上,像给躁动的心降了温。抬头望见桃树的影子斜斜铺在地上,叶隙间漏下的光斑在影子上晃,倒像块天然的凉席。拆开快递,蓝白条纹的吊床摸起来软乎乎的,像棉花糖,叠起来不过巴掌大,往行李箱里一塞,倒像揣了片能随风晃荡的云。

收拾行李时,我对着衣柜和墙角的藤箱翻拣了半晌,指尖拂过一件件衣裳,布料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倒像是在给即将奔赴花海的自己,精心准备一场与山水的私会。刷视频时特意留意过,云中花都藏在青山深处,早晚温差极大,白日里穿裙子赏花正好,夜里看烟火、打铁花时,山风一吹便带着沁骨的凉,衣物上总得备着几分周全。

两条棉麻裙子是早就备好的——淡绿那条印着细碎的小雏菊,裙摆裁得略宽,风一吹便像刚从草坡上滚下来的蒲公英,簌簌落满阳光;米白那条更素净些,裙摆缝着几缕细棉线褶皱,走在花丛里时,裙角扫过青草,凉丝丝的恰如晨露漫过脚踝。特意多翻出两条裙子:一条是纯白色的齐胸汉服,上个月在县城汉服店挑了许久才定下的,广袖上用银线绣着疏朗的桃花枝,粉白花瓣沾着几点嫩黄的花蕊,针脚细密得像春日晨露落在花瓣上,衣襟处还垂着两条同色的系带,末端缀着小小的珍珠,走动时轻轻晃荡,想着站在盛放的花田里,袖口拂过花枝,倒像是从古籍里走出来的画中人;另一条是烟粉色的纱裙,也是去年换季时精心挑选的,裙摆缀着细碎的珍珠串,走动时珠串轻响,配着浅灰防晒衣穿,既防了山间的紫外线,又能在拍照时露出半透明的裙边,像裹着层被阳光晒暖的雾。

裤子选了两条——一条是浅蓝的牛仔短裤,裤脚做了毛边设计,蹲在地上系鞋带时不会硌着腿;另一条是卡其色的工装七分裤,侧边有两个大口袋,能随手装些纸巾、钥匙,爬山时穿再方便不过。

之外最要紧的是那件深咖色的灯芯绒外套,前阵子在商场打折时买的,袖口和领口做得柔软服帖,摸起来像揣着团温煦的云,衣襟内侧还绣着朵小小的桃花,粉白花瓣衬着深咖底色,不细看几乎瞧不见,倒像是给自己藏了个温柔的暗号。夜里看铁花时穿上,既能裹住山风的凉,又不会显得笨重,搭汉服或裙子都合适。草编的宽檐帽压在箱角,帽檐上别着的那朵干花是去年从孤儿院老槐树折的,如今褪成了浅褐色,倒比新鲜时多了点沉下来的温柔,戴在头上时,花影落在脸颊,倒像是给眉眼簪了段旧时光。

除了衣裳,零碎物件也得细细拾掇。从抽屉里摸出小铁盒,里面装着防晒霜、润唇膏,还有两贴晕车贴——虽然没坐过长途高铁,但总怕路上晃得头晕,误了看花的好兴致。又翻出个巴掌大的化妆包,装了支豆沙色的口红,想着拍照时抿一点,气色会更鲜亮些;一小盒散粉也塞了进去,天热出汗时拍一点,能让脸颊保持清爽。充电线缠成整齐的小卷,塞进帆布笔袋里,旁边再放上身份证和打印好的高铁票,票面上的车次数字像串等着被点亮的灯,要引着我往花开的地方去。洗漱包选了浅蓝的防水款,装了旅行装的洗发水、沐浴露,还有块用了半块的香皂,皂盒里垫着层软纸,免得一路颠簸蹭得盒子湿漉漉的,倒像揣了片沾着露水的荷叶;牙刷、牙膏用保鲜袋裹好,塞进包侧的小格里,整整齐齐的倒像列队待命的小兵。

忽然想起吊床的绳子或许不够结实,又从工具箱里找了段尼龙绳,卷成小团塞进侧袋;上次买的驱蚊水还剩小半瓶,往背包外侧的网兜里一插,露出半截喷头,万一花丛里蚊子多,抬手就能喷,免得被叮得扰了赏花的闲心。折叠伞也不能忘,山里天气说变就变,把它靠在行李箱旁,伞面上印着淡紫色的薰衣草,倒和花海的景致有了几分呼应。最后蹲在地上检查行李箱,看见角落空着块地方,索性把叠好的薄毯塞了进去——山里的夜凉得早,吊床上躺着时盖在腿上,该会像裹着片晒过太阳的云,连呼吸里都带着暖烘烘的香。

拉链合上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给这场准备画了个温柔的句号。拎起来试了试重量,不算太沉,刚好能跟着脚步轻轻晃荡,像揣着一箱子待拆的期待,连带着那些绣着桃花的衣料褶皱里,都像藏着山间夜晚的清辉。

去县城高铁站的路上,骑着那辆半旧的自行车,车筐里放着行李箱,轮子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响。路过那家开了十几年的零食铺时,老板娘正用蒲扇扇着柜台,见我停在门口,掀了帘子出来笑:“姑娘这是要出门?”我点点头,支好自行车走进店里,货架上的零食琳琅满目,指尖划过玻璃罐,挑了些耐放的吃食:牛肉干得要五香味的,切成细条,嚼起来越嚼越香;芒果干选了厚片的,蜜渍的甜里带着点酸,咬下去软软糯糯;苏打饼干要梳打味的,配着自热米饭吃刚好能中和油腻。又拿了两板巧克力,黑巧的苦能提神,白巧的甜适合睡前吃,包装纸上印着小兔子,看着就讨喜。饮料柜里摸了两瓶冰镇酸梅汤,瓶身凝着水珠,晃一晃能听见冰块叮当响,再塞几包速溶奶茶,万一山里冷了,冲一杯捂在手里正好,暖乎乎的能焐热指尖。

结账时老板娘帮我把自热米饭塞进购物袋,又从柜台下摸出两包泡椒凤爪:“这玩意儿开胃,坐车的时候啃着玩。”我谢了她,付了钱,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往车筐里放,袋子勒得手指有点红,却透着股实在的欢喜。阳光穿过树梢落在身上,不算太热,倒像有只暖烘烘的手轻轻推着我往前走,自行车铃铛被风撞得叮当作响。

候车厅里人来人往,空调风带着点凉意,我抱着背包坐在角落的长椅上,听着广播里报站的声音一遍遍响起,像在倒计时。行李箱侧袋里的吊床似乎在轻轻颤动,大概是轮子滚动时带起的风,零食袋里的饼干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像有只小老鼠在里面偷偷磨牙。西个小时的车程,足够我从熟悉的小镇晃到陌生的青山里,足够我对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想象自己躺在吊床上,看云从眼前飘过,等一场铁花与烟火的约会——铁花该是烫金的,烟火该是七彩的,它们落在眼里,该比小时候从孤儿院铁栅栏里望见的星星还要亮。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行”,没有亲人牵挂,也没有归期催促,只有一颗雀跃的心,像揣了只小兔子,跟着高铁的轰鸣,往那片藏着星光与清凉的地方去了。回头望时,仿佛能看见院子中央的桃树仍在阳光下舒展枝叶,替我守着这方小小的家,等我带着远方的风回来,那时或许会给它讲讲,山那边的烟火,是怎样把夜空染成一幅流动的画。